当天晚上我就让我爹给打了,家法都动了,是我娘和青瑶两个一起抱住他,我才领了一天罚,去祖宗跟前跪着,我跪了,但我不服,我不觉得我有错。
我大伯明明活得好好的,谁这么咒他,都是和我过不去。
也是府里的老人们传的,我爷过世之后,我奶总拉着她们聊,我那个大儿啊……
渠穆堂得了信儿,跑到茂兴号:“二哥!有大哥的消息了?”
渠庆堂刚送走汇源号来报信的人,捏着山根,眼下一片青,他不知道怎么对他这个异母的胞弟讲,那个人……毕竟是他亲大哥。
隔了很久,他说:“找到了……在廊河,我得去一趟,先别跟家里说……”
一字未提生死,渠穆堂却听出来:“我哥他……活着还是……”
渠庆堂扶他坐下:“你冷静点!”
渠锦堂离家后,渠家一直着力找他,为这事渠庆堂打仗也不顾,跑了几次隅北,不见到人,他绝不甘心。
“没说见到人……”汇源号的赵庆是最后见到他们的人,渠锦堂找到常乐了,他俩在一起,“去隅北的路上,他们在牛头岭遇上山匪……”隐去心惊肉跳的细节,他告诉老三,“汇源号的裴掌柜请了救兵,整座山都翻过来了……”没找着人。
雁过留声,鸟过留痕,没找到尸体,就是两人还活着,渠穆堂抓他二哥的手:“我也去!我跟你一起去!”
廊河一路到隅北,来回的山山水水,每一道弯的风景都刻在了脑子里,一晃几年过去,等不到儿子的消息,渠老爷在病榻上吩咐,把锦堂的牌子立了吧,我下去,找到他,就回来托梦,总不能叫大儿回门的路都不认。
渠老爷走在一个旱冬,过了正月天上都不下雪,渠夫人和二房守在他身边,拿帕子藏眼泪:“老爷,你……你撑着点,锦堂就快来了……”
前天裴幼卿差人来报信,找到了!正快马加鞭往渠家赶。
渠老爷憋着这口气要见儿子,大门外,隔着几跨院,管家常时一路奔一路喊:“少爷回来啦!!!”渠老爷听到开门声,“爹!”是二儿庆堂,手里高高举着一枚白玉,裴幼卿在往西边的一间当铺里寻来的,渠家太祖的帽花。
渠老爷这时已经认不得人了,但还摸得出那朵莲花的形状,颤抖的手落到二儿脸上,“回来啦……我儿……回来……了……”放下再也没抬起来。
三七一过,渠庆堂和渠穆堂收拾东西,有人在西边的一座小镇上看见渠锦堂:“知道是哪个镇子吗?”
对方讲不清,渠庆堂打定主意:“一个个找。”只要他大哥和常乐还活着,“总能找到。”
渠穆堂背对着他,桌上的白玉帽花,小孔里的红线是渠庆堂亲手系上去的,回来之后一直收在他身上,爹走后,家里现在由二哥做主。
渠穆堂问得支支吾吾:“见到大哥……你打算把这个给他吗?”
渠庆堂知道老三的心思:“本来就是他……”帽花、渠家、长子长孙的地位,还有……很多憋的,他把裤腰上铃铃琅琅的钥匙解下来,身上没来由的一阵松快,“等把大哥接回来,都要交还给他……”
两兄弟搭船晃去黄姚镇,撑杆的大哥看他们一身外乡打扮,金贵人的样儿:“你们是哪儿人啊,来黄姚进山货的吧?”
渠庆堂拽着老三:“我们是甫阳来的。”他用一种商人的精明打听,“大哥,镇上最近有没有来过和我们一样的生人?”
大哥把他们当成没有经验的商人:“来早啦,你们是我今年渡的第一批客。”渠穆堂刚要失望,又听他热情地讲,“我们黄姚镇上就没有生人,最晚落户的那家都来两年了。”
渠穆堂抓疼渠庆堂的手腕,激动喊了声:“二哥!”
渠锦堂正是两年多前在牛头岭的崖子边上断的音讯。
按大哥给他们指的道,经过两棵大榆树摸到小院,两兄弟谁都不敢敲门,老三可怜巴巴地望着渠庆堂:“二哥……”他那是落空太多次,心里打怵了,渠庆堂捏着玉帽花举拳,前向一步。
“来啦!”院里清脆的嗓音,来应门的是个姑娘,粗黝黝的大辫子,水杏儿一样的眼睛朝渠庆堂眨了眨,又眨了眨,他就不会说话了,“你找谁呀?”
打她后头,有道脚步跟着过来:“杏儿,谁啊?”
渠庆堂一听见那个声儿,眼泪放纵的下来:“常大哥!”
晚上吃了饭,渠庆堂跟着大哥进屋,渠穆堂跟着要进来,被老二拦门外,还是渠锦堂开口:“我跟你二哥说说话。”
简朴的小屋,东西归置的干干净净,该有的一样不少,大炕上铺棉被,只有一床,渠庆堂把眼挪回来,解下钥匙放桌上:“大哥,回来吧,家里还等着你回去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