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住忍不出抽搐的眉毛,没敢去看此刻被夸奖的朱槿的表情。
之后,十花楼进入修葺的大工程,在朱槿的威逼下,罪魁祸首小梨响不得不跟着朱槿抢救花花草草,而我则经过义正言辞的拒绝住在元极宫后,被连宋送到了洗梧宫。
彼时我刚进太子殿下府邸的时候,他还睡着,他那个刚三十几岁的小儿子已经会说话了,每次见到我都会将自己肉乎乎的笑脸摆给我看,伸出白胖胖的小手呀呀招呼,说“成玉,抱抱”,我心里都跟着软成一片。
之后又过了几十年,夜华君自诛仙台之事后躺了六十年终于苏醒,可父子相见还没满几日,连宋所说的“定数”终至。
素锦喜骄临门那日我是不在洗梧宫的,宫中上下根本瞧不出一丁点喜庆的气氛,我倒和平日一样,抱着小阿离去十花楼“遗址”找朱槿和梨响玩儿去了。
回来的路上遇上正寻我的连宋,见我抱着小天孙又欲言又止,直到奈奈把小天孙抱走他才跟我说道,“今日你不在也好,你可知,今日是素锦嫁夜华的日子,夜华竟然在洗梧宫门口一剑青冥把素锦劈了,不是父君及时赶到,素锦已经魂归离恨天了。”
我一讶,捂嘴道:“青、青、青冥??夜华君竟祭出了青冥!”转念一想,又觉得心中苦涩,默默道:“如此这般,夜华君定是恨极了??素??锦??”
连宋点点头,叹道:“素素跳诛仙台这桩事和素锦脱不了干系,夜华气成那个样子,我也是头一回见到。”
我喃喃说道:“你说若不是天君及时赶到,素锦就魂归离恨天了,可是素素呢,谁能为她及时赶到??”
连宋听了,肃穆的将我望着,字字沉重的说:“素素跳下诛仙台,你也知道,夜华他,也跟着跳下去了,一身修为散得就留了一口气,散尽修为这种事情,我也不是??嗯??我也不是没见过??”连宋说着,面露难忍之色。
想到他因此睡了六十年,这情伤是真的伤到命了。
我原以为素锦就此罢手,却没想到她伤愈将能下床时,就拖着半条命举着本族的圣物结魄灯,当着四海八荒中神的面儿,跪在了天君面前,那日我也是在的,看着她咬牙隐忍的模样,我想起了连宋说得求不得心不甘。
三月后素锦成功住进了洗梧宫,那盏传说中能结魂塑魄的神灯,被放在当年素素住过的一揽芳华,日日夜夜长亮不灭。
原是如此,素锦她最后都是用素素来挟着夜华君,深情虽如斯,可又能如何,夜华因灯娶了她,到最后也只是因灯而已。
夜华存着用灯重新聚一个素素的念头,他想求素素一个来生。
来生啊??
若有来生,你当如何?
毫无预料的,这声如泣的叹息劈进我的脑子,五万多年前的锁妖塔下,他这样问我。
话本子只看了一半,前面讲的什么已经全然不记得,也不知小殿下什么时候醒了,正扒着我手中的话本子,大眼睛亮晶晶,天真问道:“成玉,这个芙蓉帐是什么?”
第六章(四)
“啊嚏——”
一个喷嚏打得我天旋地转,捂在口鼻处的帕子又遭了殃,我揉着鼻头把帕子揭下来,闷声闷气的对悠闲的坐在我对面的连宋君抱怨:“好歹我也是个花神,怎么就受不住一揽芳华院子里的桃花,这几日三三两两的才开始开,我就已经被折磨成这个模样??之前在折颜上神的十里桃林,也没觉得??”
自夜华君醒后,身为太子的夜华君将养好了身子,天族的担子一点点的过到了他身上,是以三殿下身上担着的责任倒是越来越少,闲下来的日子也越来越多,这几十年在我眼前晃悠的时间也多了起来,今日便是许多这样的日子中的一日,我在一揽芳华院中等小天孙,他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寻过来在我对面搭了一张棋台,也不招呼我,自己跟自己下得来劲儿。
连宋的黑子把白子围得甚是紧迫,他听见我的话收了放棋子的手,眉开眼笑的解释道:“夜华的这些桃树,不大寻常,也不知他寻了什么法子让它们能生在九重天上,让你堂堂花神无福消受,也不算你的错。”
错不是我的,可祸却得我来受,我觉得冤枉,正寻思个什么词儿反回去,鼻子一阵窸窣作痒,气势如虹锐不可当。
“啊——嚏——”
连宋眼疾手快,我还没来得及捂鼻子,他倒是迅速起身,一手帕闷在了我的鼻子上,没让我酿成鼻涕眼泪齐飞的惨剧,我感恩戴德的点点头,顺手接过手帕打算好好擦擦鼻子,他却没松手,扔捏着帕子盖在我的鼻子上,弯腰低眉笑道:“就说让你去我宫里住你不依,如今却和桃花处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