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淑便在绿芜的帮助下,挑选了适合冬日里穿的一套靛青色长裙,看着稳重大方。
刚收拾好不久,见还有些时辰,子淑便想去找姨母。虽说姨母告诫自己多休息,今日早晨再来看自己,但哪里真有小辈等着长辈来看望的道理。还是该先去姨母那里请安,可顺便同吃早膳。
子淑便带上绿芜和看着略年长一些的春草,一同朝着裴氏所在的庆春居走去。因昨日天黑了才进的侯府,并不看的仔细,便让春草在前头带路。现下一路走去,才发现整个侯府极大,所幸庆春居同茗香苑离得很近,但饶是如此,也得走过一段抄手游廊,并一处拱门,才看得到。晨曦从绿叶间映射下来,将石子路照得斑斑驳驳。
刚进到庆春居,便看到周大娘子和几个丫鬟立在外头,里面似传来男子的声音。子淑便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来得不巧。周大娘子见是子淑来了,便上前一步,小声说道:“大郎和二郎在里头,姑娘来得巧,正好见一见。”
子淑透过门帘,看到晨光从窗户缝中洒落进去,照在了一个男子身上。他就坐在晨光中,身姿端正舒朗,着月牙色长衫,配貂皮银丝外罩,比常人穿的更厚一点,他的近处,放着一火炭炉,似是畏冷。他的脸极白,在阳光的照射下,近乎透明,连一丝丝毛孔污垢都不曾看见。子淑刚看向他,他便仿若有所察觉,跟着看了过来。
那是一双极其清澈通透的眼睛,擅于审识人心,被他的目光看着,仿佛一切心思都无处遁形。子淑在一瞬间,感到时间凝滞,无法呼吸,就这样被动地接受着目光的洗礼。那只不过是一眼,子淑却觉得,他已将自己的无措,紧张,羞涩,尴尬,迟疑等等自己不愿表现出来的心情给看了个遍。
他看起来,就如同他的名字,谢霖钰,一般无二,温润如玉,身正驰名。明明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那里,就那样简单地看了一眼,却能轻易瓦解你所有的伪装和意志。
子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个在大梁被誉为神之子的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可她也不想示弱,紧张是不错,可也并无需要隐藏伪装的地方,索性敞开了,大大方方地让他看。
谢霖钰微讶了一下,随后便收回了刚才的目光,温和地笑了起来,抬手招她进来。
子淑便留了绿芜和春草在外头,自己进去了。
进得房后,子淑这才看到,谢亦铭坐在另外一侧,仍旧是一身玄衣,表情冷漠,眉头微皱。看到她之后,仿佛唇抿得更紧了,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是怎么了,这微妙的气氛,这臭脸色,是在嫌弃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吗?
“淑儿快到姨母这里来,怎的不多睡一会?”裴氏招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想着同姨母一道用早膳,便过来了。”子淑笑着回道。
裴氏觉得甚是窝心,自己不曾生养过女儿,一直羡慕有女儿的人家。现如今,子淑的到来,也算是圆了自己的一些遗憾,当下便觉得越看越满意,越看越觉得自己裴家的女儿,甚好。
便握着子淑手拍了拍,介绍道:“这是你的两位表哥,谢霖钰和谢亦铭,从今往后,便是一家人了。他们要是欺负你,对你不好,你尽管来找姨母,姨母会替你做主的。”说罢,看向了谢亦铭,仿佛是特意在叮嘱他一般。
子淑听后,赶忙站了起来,向两位表哥行礼,问好:“两位表哥好。”
两个表哥也都站了起来,回礼道:“表妹好。”只是一个是一脸温和的微笑,一个仍旧是板着脸,无甚表情。
子淑也不寄希望于谢亦铭能有什么表情,只求今后能好好相与,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淑儿,昨日的事情,姨母已经听说了。你二哥是在军中长大的,难免性子粗鲁,做法有失偏颇。如今归了京,该是好好教教规矩了,我已决定罚他跪一日祠堂,让他涨涨记性。”裴氏昨日终究觉得不放心,回房后细细盘问了小厮,这才知晓自家儿子做了什么好事。
这小子的做法,从爷们的角度来看,是无甚大雅,可别人不这么看,女儿家名节最大,倘若再有下次,裴氏都不知道该如何像酒泉下的妹妹交代。这还是自家表妹,倘若对其他女子,也是这般,后果不堪想象。于是便狠下心来,打算惩罚自己的儿子一番。
子淑一听,就觉得要完。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和谢亦铭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这尊大佛,看着就不是好惹的。虽说自己有姨母撑腰,可是罚在儿身,痛在娘心。自己如若真的答应了这个惩罚,往后还如何一家亲?
“姨母万万不可,是,是淑儿恳求二哥背我的,当时也是一时情急,雪实在太大了,我过不去。二哥是好心帮助我的,绝没有逾矩之处。且本就是自家表哥,子淑还小,便不曾往男女大防这方面想。是淑儿考虑不周,还请姨母责罚淑儿吧。”子淑焦急地看着裴氏,希望裴氏能顺着台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