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心积虑地接近你、锲而不舍地追到你,早早认定你,迫不及待想与你共度一生,于是毕业立刻求婚,这算是『很喜欢』?」他故作沉思。「说是为你疯狂,应该是比较恰当的形容吧?」疯狂,这两个字令他重温那年少轻狂的热情,为她做尽一切的疯,那种执着热烈、血脉飞驰的滋味,仍教他心头骚动不已,其实不曾忘了爱她的感觉,只是刻意不去想,因为对照今日的冷淡,太感伤。而她想像彼时情景,怦动的芳心仿佛被捧上云端,飘浮迷醉。「为什么你会这么喜欢我?」「为什么?但愿我知道,但我到今天依然想不透……倘若是因为你惊人的美貌,你不在我面前时,令我心跳不已的是什么?在我们还是朋友,我还无从想像吻你的滋味时,对你的渴望又是从何而来?」「那……我喜欢你吗?」他笑了。「这好像不应该问我吧?应该问你自己。」「我不记得了啊。」听他描述相恋的过程,虽然动人,她却有隔阂感。「我想……你是爱我的。」至少,曾经深爱过。「我想也是,否则怎么会嫁你?」她垂首望着床单花纹,若有所思。「但是,即便恋爱时甜甜蜜蜜,也无法保证婚后的融洽,你说是吧?」他默然,心跳剧烈。「人是会变的,坚固的牙齿都不见得能陪自己一辈子,何况是另一个人?结婚后要面对的问题更多,感情或许会被琐事磨淡,或许会为生活习惯而起冲突,更严重时,或许会想要离婚……」他冒冷汗,悄悄觑向她,她神色平静。「结婚和离婚都只有两个字,要做要说都很容易,要维系,却需要千言万语也说不尽的努力吧?我不知道我们过去有什么问题,或许将来还会碰到,但我不会轻言放弃,因为……我喜欢你。」贝齿懊恼地咬住下唇,啊,就差一点,她差点就说出「爱」,还是会害羞。「你喜欢我?因为我是你丈夫,你当然喜欢我。」四个月前,她连他都不认得了,现在却说喜欢?他怀疑她弄错了自己的感觉。「不,我曾想过,那天在医院,我妈若带来另一个男人,说是我丈夫,我也会喜欢他吗?」她摇头。「不会的,即使蒙上我的眼睛,去跟人握手,我也能分辨哪个是你。」他挑眉。「说不定只是我不同凡响的帅,你闭着眼睛都分得出来。」她忍不住笑了。「别开玩笑,我很认真的,我真的很……」爱已在嘴边打转,却说不出来,微赧地撇开视线,换了一个替代说法。「或许我也曾为你疯狂,永远难忘吧。」他默默瞧她,眸底窜过复杂的光芒,仿佛流星一烁,闪得她呼吸大乱,赶紧闪到被窝里躲藏。啊,差点忘了重要的结语。「我觉得,这次车祸失忆,或许是我们的一个转机吧。」说完了,她赶紧把毯子拉到下巴,即使紧闭上双眸,仍能感到他炙热的注视,灼灼地令芳心大乱。不论她准备那张协议书的动机为何,她没有拿给他,她想要的或许不是离异,而是与他携手继续的可能。无论他们有过什么样的裂痕,她不想追究,追究于事无补,她向往他描述的甜蜜过去,失忆以来种种旁徨茫然,在今晚被他一扫而空,只剩一个坚定的意念、一股执着的热情、一种她渴盼的未来。她爱他,想与他做一对幸福夫妻,从今夜起,往后夜夜皆然。她噙笑,怀着梦幻般的情怀,沉浸梦乡……「……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恢复记忆。」优雅但阴沉的男性嗓音,陡然刺入她编织的美梦中。「你说什么?」她听见了,但人已经睡了九成,问得迷迷糊糊。「没什么。」单南荻以指顺过她颊边发丝,神色温柔。「快睡吧。」接下来几天,单南荻的午间都有行程,好不容易探听到他今天会在办公室,柏千菡十一点前就准备好新鲜美味的便当,还特地梳妆打扮,搭乘公车来到丈夫位于市区的事务所,要给他补偿的惊喜。失忆以来,除了日常采购必需品,她甚少踏出家门,搭公车横越半个城市还是第一次,她有些紧张,踏入位于高楼的事务所时,更为宏伟的建筑所震慑。接待的大厅采挑高设计,宽敞的落地窗容纳城市景观,空间以打磨光滑的大理石为主,格局大气而庄严。作为建筑师群的办公场所,这里予人专业的第一印象,连她这个不懂建筑的外行人,也能感受到她丈夫藉此展现的企图心,还有他对工作的用心与热忱,她为他骄傲。「我——我找单南荻先生。」在这气势磅砖的建筑里,她的音量不由自主地变小。「你……」对上来客那张慑人的明艳容颜,接待小姐不由自主地换上敬语。「请问您有预约吗?」「没有,我……我是他太太。」她是不是该打个电话,让他下来接她?她浑然不觉自己沉思的姿态,自然流露令人不敢怠慢的冰山美人气质。「啊,单太太,抱歉,没有认出您,老板他十五分钟前出去了,他说要去见客户,下午两点之前都不会回来。」接待小姐暗暗赞叹,传说上司的夫人是大美女,传言果然不假,连同为女人的她都看得怦怦心跳呢。「那……我去他办公室等吧。」柏千菡好失望。下午两点?便当都凉透了。「好的,需要我带您去吗?」「谢谢,我自己过去就行了。」问明了路径,柏千菡柔声道谢,踏上接待小姐指示的长廊。她是不是留下便当就该走了?还是要等他回来?她犹豫不决,才刚蹭上走廊,旁边的门扉开了,一道曼妙的身影走出来,对方瞧见她,俏丽的脸庞很错愕。「单太太?你怎么来了?」蒋棻用礼貌的笑容掩饰惊诧。「我来找南荻,请问你是哪位?抱歉,我现在不太会认人。」柏千菡礼貌地回应,这位打扮时尚的小姐,似乎与她颇熟认,她们是旧识吗?「我姓蒋。你应该不认识我。」蒋棻耸肩,不请自来地陪她往前走。「学长刚出去,你找他有事?」「我送便当来给他。」柏千菡拎高手中装有便当的提袋。「哟,亲手做的便当吗?好贤慧,学长真好命呢。」「你知道他去哪儿吗?接待小姐说他出去找客户……」「也许客户有突发状况吧,或许没有,对方纯粹想找他聊聊,单学长可是很受欢迎的,尤其是女性客户,有些女客户会编造各种藉口,想尽办法和他见面,其中不乏条件很好的漂亮女人。你从不来这儿监视他,对他还真放心。」这位蒋小姐想暗示什么?柏千菡不知如何应对这种唐突的话语,只好含蓄地微笑。「我信得过他。」「因为你很有自信,认为自己够美貌,拴得住他,是吧?」蒋棻酸溜溜地打量她。「我常听曹学长说你有多美,还不太相信,没想到他的形容还太客气了,我要是男人,有个像你这么漂亮的老婆,也舍不得离婚。」「的确,南荻从来没和我提过离婚。」柏千菡忽然想起藏在鞋盒里的泛黄协议书。他身边有觊觎他的女人,而他「舍不得离婚」,表示他有过离婚的念头吗?这位蒋小姐又如何知情?「原来,他真的没提过……」蒋棻喃喃,这答案听在她耳中,说不尽地刺耳。「他就是心太软,看见濒死的小动物,也狠不下心给它个痛快,反而宁可浪费时间,温柔地陪它走完生命的最后一段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男人多半会被需要他们的柔弱女子吸引,很可惜的,我却是个强势独立的女人。」蒋棻的笑容充满意有所指的嘲讽。「某些女人能稳坐太座的位置,并不是因为她老公爱她呀,你明白吗,单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