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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秦是被林保平引着进门的，小个子，不胖不瘦的，穿一件中式的碎花半袖，看着干净利落的一个人。一眼看去，这是个跟高挑、开朗的张秋丽截然不同的女人。而一对眼神，林晓维就知道这个看似安静的老太太，根本不是林保平口中那么胆小柔顺的人。“进来坐吧，”林晓维从单人沙发里起身，招呼她。老秦快速瞟了一眼一旁满面笑容的林保平，说，“这是维维吧！”“我是林晓维，就叫我晓维吧！”林晓维纠正了她一下。“快坐，快坐！”林保平引着老秦在长沙发上坐下，他也紧挨着坐下。林晓维穿着半旧的家居服，之前也懒得换。坐在他们侧面，她看着两个老人相随的坐姿、暗暗传递的眼神，觉得这世间事怎么这么荒谬。半月后，老秦搬来林家了。她跟林保平算是真正开始结伴生活了。林保平告诉林晓维，他已经跟老秦商量好了，因为张秋丽去世不久，怕影响不好，暂时先不领证，年底前再领。林晓维随便他，心里嗤之以鼻，不领证就算对得起张秋丽了吗，就没有影响了吗，让他寻个自我安慰吧。老秦进门之前，林晓维跟林保平坐在一起把家底拢了一遍。两家人又组织了一次聚餐。既是相互初识，也算是两个老人确定关系的一个开始与纪念。与父亲谈钱、谈遗产，放在过去，林晓维想都不会想，如果父母有需要，她把自己的积蓄全部掏出来给他们也心甘情愿。可现在，她必须要谈清楚，她是为了这个家，既是为了林保平，也是为了死去的张秋丽，这可能是她能够守住的最后一块阵地了。事情源自老秦跟林保平商定的两人未来生活费用的安排。老秦希望拿着林保平的工资卡，用做两人共同开销。她自己的养老金不动。还要求林保平拿出十万块钱，以备两人意外之需，主要用做未来的医疗费用。林保平一口答应了，回家跟林晓维说完，林晓维直接坐下来开始跟林保平对账。“爸，我跟我姐商量过了，有些事咱们必须提前算清楚讲明白。”林晓维从林保平的卧室床下抽屉里把存折和房本找出来，一一摊在林保平面前。张秋丽在的时候，林晓维就知道家里重要物品的存放地。比起她闲云野鹤似的老头子，张秋丽觉得这个小女儿更可信赖。“爸，你知道你跟我妈这些年积攒的就是这几十万块钱，其中还包括我妈的丧葬费。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你心里也有数，这钱都是我妈怎么精打细算攒出来的。你先说说你的安排吧！”林保平有点丧气地低着头不说话，他看出这是又触怒到了小女儿。“你不说，我先说，我先告诉你，我跟我姐不是惦念你这钱和房子，我们都不缺这个钱，如果不是现在出来这么个人，我也不会提钱的事。直接说吧，在她进门之前跟你商量这个事，是因为我们不想这些最后都落入她的手里。”“不会的，老秦不是这样的人，她不是为了我的钱！”林保平红了脸反驳，“她要是贪财，也不会找我呀。”“我没说她一定是这样的人，但我们必须得有防备。爸，她问过咱家里有多少钱吗？”“没有，真没有。”“那到目前为止，她花过你的钱吗？”林保平又低头不语了。“不管是她主动要的，还是你主动花的，以前的我也不问了。后面这家里的钱，爸，你怎么说！”“那十万块钱，我已经答应她了，就让她拿着吧！”林保平说。“以后有病了，为什么要从你这里出，她有儿女，也有退休金，为什么她不自己出看病的钱？爸你不想想啊？”“她退休金少，没什么积蓄，又不想拖累儿女，再说她比我年轻，先生病的肯定是我。”“爸，世界上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我看你身体好着呢。那你想过没有，如果看病这十万块钱不够，后面谁接着出。你的肯定咱们出，她的呢？每个月花着你的退休金，攒着自己的养老钱，生病了完全你负担。这不就是找了一个长期饭票吗？爸你还没看明白呀？”林晓维越说越气。“话不是这么说的，”林保平使劲摆手，“人家比我小那么多，平时也要照顾我呀，我以后岁数越来越大，肯定身边有个人更好，也是给你跟晓冬减轻负担呀！”“爸，没人觉得你是负担。”“维维，爸已经答应老秦了，我就把十万块钱先放她那吧，行不行，”林保平说，“其他钱她肯定不要，房子也不会要，只要我们活着的时候住着就行，不行我给你写个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