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晕倒的事情立即如火箭一般在宫中传开。
太医院阮医正被火速传到了太子府——也就是原来的晋王府——还未迁宫,事情太忙,只好暂且住着,内外侍从却是太子东宫的规格了。
太子、同安大长公主也往太子府赶。连圣人处也知道了消息。各处皆打发人来问。
六月的天本就热了,又叫太监急匆匆地拉到了正房,阮医正出了满头满脸的汗,也顾不得擦,才进了门要行礼,却听太子喝道:“还行这些虚礼做什么?还不快诊脉!”
阮医正年逾六旬,是太医院的老人了,也算是从小见太子的,可从未见过太子这般疾言厉色过,着实吓了一跳。老心脏抖了一抖,又有同安大长公主在旁拿个针一样的目光盯着他,哪里还敢啰嗦了,他须发皆已白了,也不用什么避讳,走上前来给躺在床上犹自未醒的太子妃诊起脉来。
他十来岁便学医,如今的脉息把得越发好了,一搭上太子妃盖了帕子的手腕,眉头便挑了挑,指尖着力,又加了几分劲道,确实没错啊!嗯,日子上倒也不错。
抬首看见太子与同安大长公主“火辣辣”的目光,也不敢再探了,起身道:“无妨,太子妃只是因天热劳累,一时晕了过去,等醒了便好了。只是腹中胎儿已有二月余,胎气倒甚稳……”
再看,却见众人已经愣住了。
阮医正也是心中明了,这一阵大唐皇朝天翻地覆,先是原太子谋反被贬为庶人,魏王泰被降为东莱郡王,晋王却突然上位成了太子,而后皇后又薨逝了。
这两个多月,估计这一家子竟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太子妃这一胎怀上了只怕自己都不知道呢——而且确实这胎来得不大是时候。生孩子是喜哩,这皇后薨逝,既是国孝也是家孝,太子夫妇有多少事呢,便是孩子生下来,也要减些喜庆与宠爱——心下不由替太子觉得可惜,太子上位后第一个孩子,何等尊贵!却连庆贺也不许,实在惋惜。可是他是人老成精的人物,口中也不说什么,只言道要开方子,早有醒神的丫头请了他去偏殿开方子。
先回神的是同安大长公主,想得也远,不由又喜又忧,道:“胎气稳便好。”二月有余,那是文德皇后薨逝前一个月多月的,甚好甚好。口中却嗔道:“这孩子,也不告诉我们知道,险些误了大事。”又怪袁十娘并众丫头等人:“也不是头一胎了,怎么有了身子也不知道?竟这样怠慢!”
袁十娘等人皆是王润从晋王府带入宫的亲信,宫中理事,自然要带了她们伺候。王润既忙,她们便没有闲的,“怠慢”太子妃的身体一事却是有些无辜,只是生为贴身的下人竟不知道二次怀孕的主子有了身孕,确是过失。
李治回过神来,也是欢喜,道:“且先记下,太子妃的身子要紧。若再犯,定是不饶的。”众人叩谢,正说着,欲要问王润何时才会醒来,却听榻上王润嘤咛一声,已是醒了。
众人忙围了上去,王润倒叫众人吓了一跳,道:“这是怎么了?”
同安大长公主先急道:“你这孩子,累昏过去了,忘了吗?”
王润想了想,先“哎”了一声,道:“怪不得身上酸痛的厉害。”便要坐起,被同安大长公主拦住,又看李治道,“太子怎么回来了?圣人不是着你理事的么?我无甚大事的,快回去吧!”
李治道:“你还记挂着我呢,你又要做母亲了,竟不知道么?”
“什么?”
王润吃了一惊,再想不到这个事。她自生了平郎后,信期便有些忽长忽短,此番事忙,便不曾注意,如今算一算差不多有两三个月未来了,她偶一想起,还庆幸省了些麻烦,不想竟是有孕了。
李治道:“可不就是真的,已有两月余了,你竟不觉着?”
王润抚抚肚子,笑道:“这些时日吃食上尽大了些,只当是累了胃口也就大了。不想却是为了他!”
同安大长公主笑道:“也是咱们二郎乖巧,不折腾他阿娘,日后也会是个孝顺的。”她很爽快地认为王润肚子里的是儿子。
李治也笑了,道:“很是,很是。”
王润听了,却叹息了一声,道:“若我早些察觉,这才是喜哩。”
同安大长公主奇道:“这是为何?”
王润道:“阿家当初病重,若是知道了,岂有不欢喜的?”
李治想到母亲,不由心中一酸,是啊,若是阿娘知道我又要当父亲了,不定多欢喜呢!一欢喜,那病指不定就能好呢!又觉妻子实在孝顺,心下更是感动。
王润看他模样,便知他所想,便暗掐自己手肘软肉一下,把眼圈给疼红了,道:“只是如今是在孝里,这孩子总是来得不是时候。头一件,阿翁那里不知道会不会恼呢!”
李治与同安大长公主心中也想到了。依如今圣人思妻如狂的模样,确实难保。
同安大长公主忙与她拭泪,劝道:“唉,你有了身孕可哭不得,不然日后二郎也要爱哭哩!”李治也道:“你不必想这么多,虽是孝里,但这孩子也是阿爷的亲孙子。他也是高兴的。”毕竟这是他当太子后的第一个孩子,又是贤良淑德的太子妃王氏所出,不是什么小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