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琚一怔,低声道:“没了。”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追究一个源头,那么,夏琚现在连最普通的生活也无法过上,恐怕得归咎于当年夏喜娣把他送上冰。而这件事要是再追根溯源,或许是源于夏琚有一个滑冰的爸爸。但是,夏喜娣和那个外国人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
他脑海中的夏喜娣一直是那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农村女孩儿,而花滑又意味着精英和养尊处优。夏敬行在脑子里理不出头绪,忽而瞥见夏琚仍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似乎正等待着什么。夏敬行问:“还有什么事?”
夏琚愕然,难道夏敬行一点儿也不考虑忌日和扫墓的事情吗?为什么他一方面透露自己对夏喜娣有深厚的情谊,另一方面却表现得这么事不关己?或者……夏敬行已经看出来,他在说谎,只是想和他一起去滨城几天?
看见夏琚满脸的难以置信,夏敬行立即想起这是怎么回事。“哦。”夏敬行了然,淡淡地说,“我明天没有时间,得上班。后天得出差。”
又要出远门了吗?夏琚紧紧地抓住他的绳索,可是那头空荡荡、轻飘飘,他不知道自己抓住了什么。
chapter5-3
要不是那个冬天的早晨那两个女人突然造访,夏敬行或许很难再想起夏喜娣。当初是她离开家后再无音讯,她选择抛弃那个早已将她抛弃的家,选择抛弃她的家人,夏敬行想,夏喜娣或许也不希望自己再次被家里人想起。再之后,连夏敬行也被赶出家门——虽然他知道,哪怕不是如此,他最后也许同样会离开。他和夏喜娣之间,若说联系,恐怕只剩下那点儿牵强的血缘关系。他们早已不在同一个户口簿上,从法律的层面看,他们根本不是一家人。
那么,当初他为什么会决定抚养夏琚?
夏敬行想:不可能是因为福利院三番五次地联系,提醒他有这么一个义务。原因或许是那段时间他做的梦,让他对夏喜娣离开家后发生的事情感到好奇。也有可能,他的好奇不仅限于此,他还好奇夏琚为什么会杀人。新闻报道和法院判决究竟是不是完全正确?在那个视频里,夏琚所说的会不会是另一个事实?关于后者,在夏敬行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隐约可见的答案,他只剩下最初的好奇没有得到解答。
只是,单凭好奇,他会选择把一个杀过人的孩子带回家吗?且不说以后夏琚的劣根性会不会改变,单单他这样的过去如果被揭晓,也会给夏敬行带来很大的麻烦。他如果不是一个大麻烦,福利院也不会想方设法地把他送走。
这些事情,夏敬行在做决定以前都知道,然而他偏偏还是把夏琚带回来了。
他想,关于十几年前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件事,关于他的“初恋”,他依然没有办法释怀。他看不得这个世界凶神恶煞的样子,看不得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把他们认为的戴罪之身踩在脚下,假装成为神、成为正义,肆意蹂躏他们眼中的罪恶。
对于这个世界本来的面貌,夏喜娣或许比他早一步看清,所以才选择离开。但她离开后,到底发生什么事?她是不是太倒霉,终究没有像他这样的幸运,所以最终还是落得那样凄惨却无人同情的田地?
“想什么呢?”叶懿川的手在夏敬行的面前晃了晃,佯嗔道,“魂不守舍的。”
夏敬行回过神,对他抱歉地微微一笑。叶懿川和他的新婚妻子在欧洲游历一番后,休息两天便回公司上班了。
上班的第一天,叶懿川让助理给大家分发他带回来的特产和妻子亲手制作的小饼干,坐进了他的新办公室里。他通过两位助理间的联系,公事公办地把夏敬行叫进他的办公室,甫一见面,便给了夏敬行一张房卡。
夏敬行见他清瘦许多,本想笑话他两句,却又心疼,于是给他剥了一颗巧克力。不过,刚才市场部的经理来了一趟,趁着叶懿川与下属交流工作,夏敬行不小心走神了。
“可怎么办?”叶懿川给他白眼。
夏敬行往外看,确认那位经理已经走远,往办公桌前倾身,小声道:“下回的房钱……”
叶懿川没好气地嗤了一声,打断他的话,略带挑逗地说:“很长时间没上你那儿去了。”他顿了顿,兴味地问,“还敢收留我吗?”
“你来,怎么能说是收留?”夏敬行笑道。
叶懿川抿起的嘴唇勾出一抹笑,改口道:“刚才想什么呢?”
那两个女人造访的上午,是叶懿川给她们准备了热饮。幸而如此,关于夏琚,夏敬行不必多费唇舌向他和梁成轩解释。夏敬行向来没什么交心的朋友,既然叶懿川问了,他思忖片刻,将心中所想道出:“国内有外籍的花滑选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