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梁文真一行人猜中客栈精心准备的谜语,掌柜的只好愿赌服输,免了单。一众人酒足饭饱,回去休息。黄昏出门,看灯会,各中繁华,令人叹为观止。大家各自散去,梁文真与女眷、许凡、赵民同行。无意间,一行人来到县令悬赏猜谜破案之处,梁文真因一句戏言,被许凡推上风口浪尖。
“这位大官人,”那肥头大耳的县官,彬彬有礼,作揖道:“既然你猜出了谜底,就请快快说将出来,这里有一百两银子,若对了,这银子便是你的。”
说时一个官差端出一个木盘子,县令将那红布一掀开,一众人眼睛都看直了,果然是白花花的银子,一阵阵啧啧之声,惊叹之声传来。
梁文真哪里顾得上那银子,进退维谷的他,此时正加足马力,绞尽脑汁想那谜语的答案。梁文真本就聪明过人,又受过现代高等教育,加之小时唐诗宋词多有背诵,而且一年多来耳濡目染诸多宋代文化习俗,这题对他来说也不甚难。但由于紧张和焦急,那谜底似乎跟他捉着迷藏,隐隐约约,呼之欲出却又不真切。
“本官是东明知县,这位大官人你倒是说啊。”县令满脸焦灼,把他当唯一的救命稻草。众看客也是个个紧张兮兮,仿佛梁文真答对了银子归自己所有一般。那一帮请来破解的人,更是纷纷放下手上的唐宋诗集,前来凑热闹。
“哈哈,”梁文真大笑,灵光一闪,终于松了一口气,道,“这个简单,谜底乃是拐杖和寺庙。”“这,”县令不明所以,道,“你倒是解来听听,我等评一评,是否有理。”
看客们有的心领神会,仿似自己猜中了一般高兴;有的不明所以,期待梁文真揭开谜底。
梁文真笑了笑,道:“谜面是‘子美秋风叹息倚,乐天四月桃花处’。其实很简单,子美乃是杜甫的字,乐天为白居易的字。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有一句:‘归来倚杖自叹息’。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有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一阵掌声起,那班请来的秀才和县学精英,以及诗书乡绅,他们所组成的智囊团,个个自是叹服,看客也跟着鼓掌,掌声此起彼伏。东明县令笑盈盈道:“这位官人真是聪明过人,这一百两便是你的了。”说时拿过一百两白银,用袋子装好,递与梁文真。
梁文真松了一口气,额角还渗着汗。谢过县令,梁文真将袋子递与许凡拿着。从阳谷同行来的几个衙差,眼里放光,纷纷上前祝贺,分享百两赏银的喜庆,用艳羡热切的眼神望向梁文真,悔恨自己当初不好好读书,人家这么轻松就得了好多银子,看着眼热。众人欢呼着往客栈方向折返。路人看他们的兴奋雀跃,又听了传言破了谜题,亦是停了脚步,羡慕地目送那伙幸运客。
话休絮烦。知县思量,东明县城的十里亭近,确有寺庙一座,另一处尼姑庵,在城西山边。既然谜底有寺庙,应与寺庙有关。思虑已定,传下指令,带着一众衙差,从人群中扒开一条道路来,往外急去。行至衙门口,县令命衙差回衙门,拿了些火把——衙门的职责,乃是保障百姓安居乐业,难免需要夜间行动,火把之物倒是常备。
星星点点,一众人带着火把一路进发。路宽时星火攒聚一团,路窄时又排成一字长龙,聚聚散散,变化无常。不足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十里亭附近的寺庙——正是梁文真一行人昨日游览过的所在。因夜已经深沉,此时惊扰佛门清净,实在不当。知县停在寺门之外,踟蹰良久,终觉缉拿杀人凶手,破解悬案关系重大,顾不得许多,命人叫开山门。僧人开门,知县道明来意,僧人禀过方丈,得到允许,众人进去搜索。
知县在寺庙中到处转悠,不见异常之处,各个来报告搜查无获,正自失望烦恼。遂引了一个衙差,举了火把,围着寺庙周边行走,意图发现蛛丝马迹。“大人快看!”当行至寺庙后面,衙差手指外墙,知县看时,果然在那墙上,悬挂一个拐杖。知县拿在手中,仔细察看。拐杖为一个老藤所制,扶手雕刻成一个龙头。知县疑惑,这一根拐杖,和杀人悬案又有甚么关联呢。再凑近了火把,见拐杖末端上有暗黑的附着物,分明是干后的血迹。
知县大喜,折返寺庙大门,传令收队,返回衙门。
第二日,知县大人精神抖擞,只要找到拐杖主人,即可一举破此命案。遂一早命衙差带了拐杖图形,四下寻访拐杖主人。
知县在书房思虑案情,等待寻访结果,坐立不安,好比过了一个世纪。直到晌午时分,一名捕头来禀,已寻得拐杖主人,乃是一名跛脚的中年汉子,已拘捕到案。
原来,一月前十里亭发生一桩血案,一名中年汉子倒毙在地,没有其他伤痕,只是左眼球没有了,露了一个黑乎乎的空洞,阴森惨惨地吓人。
县令据此猜测,死者应是被寺庙起出的拐杖插入左眼,伤及脑部,因此毙命。捕头展开调查,发现跛脚男子曾与死者在此间合伙做生意。讯问之下,跛脚汉子果然承认杀人。
据嫌犯供述,二人本是生意合伙人,自外地回到东明,在十里亭商谈,因利益分不均,争吵之间,嫌犯情绪激动之下,以拐杖戳向对方。不料插入对方左眼,直入脑部,当场便血流如注,动弹不得。慌忙中逃走,见拐杖有血迹,扔下了山沟。
一件悬案终于水落石出,但因无其他旁证,尚不能结案。其时,知县为一县父母官,既管行政,司法,也管边防,治安。但凡审理案件,也讲证据链和旁证,若证据链条不够完整,虽也能判案,但却不能办成铁案。呈报到大理寺时,有可能被退回重审,多出许多手脚。
东明县令本见悬案告破,志得意满,却因没有旁证,不好结案。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头痛不已,不知如何是好。忽想及那日梁文真机智过人,气度不凡,便寄望梁文真,希望梁文真可以协助破案。
断章句,话分两头。却说中秋之日,梁文真一行午餐因猜中了谜语而免单,晚上逛灯会又天降横财,回去自然一番畅饮,大肆庆祝。酒足饭饱,酣畅淋漓,各个都全身瘫软,第二日几近正午才起床。
一起床,众人都慌了。本打算一早启程,如今恐难以如愿,梁文真召集众人,一番商议,决定立时收拾,吃过午饭便即刻动身。
一阵拾掇,梁文真与众人订了间厢房,叫了些菜,略微要了点儿酒,吃将起来。正吃得欢,却有一个捕头带了几个衙差前来,梁文真心里一紧,以为有甚不好的事发生,一众人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捕头行至梁文真跟前,作揖道:“这位便是昨晚猜对灯谜,领了官府赏银的那位大官人吧?”梁文真点点头:“正是在下,请问有何贵干?”
捕头道:“大官人,我们知县老爷有请,麻烦大官人跟我们走一遭。”梁文真为难道:“我们正打算吃过午饭上路,前往东京,不知官差大哥能否行个方便,回去通知大人,梁某实在无暇分身。”
捕头挠一挠后脑勺,道:“大官人切莫为难小的。这件案子困扰我们大人多时,昨日大官人随便一猜,果然有了进展。可证据不足,不能结案,望大官人跟我们走一趟,帮知县大人了结了这一桩麻烦。”
梁文真一听,松了一口气。眼光一扫,众人都笑着点点头,示意他想去便去。卢俊义见他踯躅,道:“梁兄弟你放心去吧。我并无要事在身,耽搁些日子也无妨。实在不行,我先走便是。”梁文真点点头,起身作揖道:“众位,我这就同差大哥走一遭。”众人作揖回礼,衙差上前开道,梁文真尾随而去。
知县大人在房里候着,火急火燎。一听衙差远远喊道:“梁大官人带到。”便起身相迎,走出门来,作揖道:“哎哟,大官人,你总算是到了,我等得你好苦啊。”
梁文真作揖还礼,笑道:“承蒙大人抬举,大人有何吩咐,梁某人定当竭尽所能。”知县亲自开道,将梁文真引了进去。二人对坐,仆人上茶,一众衙差出外候命。
知县将十里亭的凶案,巨细无遗,一一说与梁文真听了。道及案子已破,却不够完满,望梁大官人协助云云。梁文真听完,略一思忖,正色道:“线索还是在那灯谜之上。嫌犯,从犯都不可能自掘坟墓,制作那盏花灯,出谜题来说明破案线索。”知县频频点头。
“如此说来,那写灯谜之人,当是凶案的目击证人。只要找到他便可。”梁文真虽是推断,却是十拿九稳。县令皱着眉头,问道:“那如何才能找到此人?”
梁文真挠挠后脑勺,冥思苦想。“哦,”梁文真灵光一闪,道,“此人以诗歌为谜面,多半是个读书人,且案发当日,一定在十里亭附近出现过。在十里亭出没的人中寻访即可。”“可是,找到此人如何确定,他既以花灯告知线索,当不愿上堂作证。若他死不承认,我们岂不是拿他没辙?”
“非也,非也。”梁文真笑了笑,道,“那花灯虽做工精巧细致,但所用材料,粗糙质朴,做灯笼之人家境当是不甚好。因而做灯笼的余料,不会任意丢弃。找到他后,在他家搜查,定会找到余料。查证和此灯的材料形状吻合,即可推断他是制灯人,他难以抵赖。”
县令一听,拍手称赞,道:“妙哉,妙哉。梁大官人果然是神机妙算,不过推断总归是推断。我这就找人送大官人回去,请大官人务必多留些时日,我若有不明,当向大官人请教。”
梁文真对自己的猜测虽有信心,却也十分好奇,因道:“不必送我,我愿与大人一道,查明案情,以慰死者在天之灵。”
县令一听,大喜过望,道:“如此甚好!”语毕,立时安排一路人马,与梁文真一道去查访。因担心梁文真的同伴担心,特意嘱咐一个衙差上客栈说明。
梁文真的猜测能否被证实,命案是否能顺利结案,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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