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怀秋主仆三人终于松了口气,安福加快了上药的速度,罗怀秋也硬抗住疼痛一声不吭,生怕叶限再闹什么幺蛾子出来,可算是把这药给涂完了。上完了药,安福把小瓷瓶重新交还给罗怀秋,罗怀秋掂了掂,发现还有大半瓶,“世子爷,这药我要还您吗?”叶限闭着眼睛不理她。罗怀秋觉得很尴尬,只好一个人继续自言自语:“那,那怀秋就谢过世子爷赠药了。”叶限仍是没有半点反应。罗怀秋抿了抿嘴唇,攥着小瓷瓶也学着叶限的样子靠着车壁假寐。罗怀秋假寐了一会儿结果真的觉得困了,小脑袋一点一点滑到安福肩膀上,很安详地睡着了。过了一会儿叶限睁开眼,就看到顶着一头乱发的小丫头皱着眉头咂吧着嘴睡得香甜。叶限忽然觉得很有趣,看着罗怀秋脏兮兮的小脸忍不住翘了翘嘴角,这丫头心可真够大。何庆媳妇本来也昏昏欲睡,但看到这位世子爷盯着自家小姐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笑容,一下子警惕起来,借着给罗怀秋打扇的档儿,不动声色地遮住了罗怀秋的脸。叶限自然也察觉到了何庆媳妇的动作,简直想翻白眼。就罗怀秋现在这和流民差不离的样子,他难道还能有非分之想?见何庆媳妇竟然还想把罗怀秋的裙子放下来遮住她的腿,叶限忍不住低声喝道:“你干什么!”这声音有些大,罗怀秋的眼睫毛颤了颤,似乎要醒来。一时何庆媳妇和叶限都有些莫名地心虚,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来,一起屏息盯着罗怀秋。还好罗怀秋只是撅了撅嘴,继续睡得香甜。何庆媳妇松了口气,目光有些严厉地看向叶限,压低嗓门道:“世子爷请自重。”叶限从小被高氏教养得严,天文地理无所不通,骂人的脏字倒不会几句。但现在他真的想骂人了,“你就这么处心积虑地想害你家小姐?药还没干,血还没止住,裙子要就这么放下来了,到时候好好一小姑娘腿上落了疤,全是你给害的。”何庆媳妇涨红了脸,碍于对方是世子爷,硬生生把气给憋下来,几乎是咬着牙说:“多谢世子爷教诲。”叶限不想理这个蠢妇,歪着头把玩起腰间的玉佩。其实他更想捏捏罗怀秋肉乎乎的小脸。“世子爷,前头有两个流民拦车。”李先槐雄浑的嗓音打断了车厢里的宁静。罗怀秋被惊醒了,有些慌乱地睁开眼睛,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正对上叶限那双流光溢彩却含了三分不耐的柳叶眼。叶限本想骂李先槐大惊小怪,却撞进了罗怀秋刚睡醒时还蒙了层水汽的眼睛里,小丫头茫然地看着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眼神里竟然是带了一丝依赖。叶限忽然就滞住了,嗓子像是被蜡堵住了似地发不出声音,只愣愣地盯着罗怀秋。直到那多事的仆妇冷冰冰地打断:“世子爷,您的侍卫叫您。”作者有话要说:小甜饼来了v☆、回京叶限坐在车厢靠里面,罗怀秋坐在车厢靠外边,叶限想撩起帘子看看车外的情况,就得俯身越过罗怀秋。月白色襕衫的前襟松松地坠了下来,带着熏陆香的气味袭向罗怀秋,似有似无地拂在她的脸上,好像浇灭了夏日的暑气。罗怀秋还没来得及清醒,又一次陷入了糊涂。现在她整个人就好像嵌在叶限怀里一样,偏生叶限还跟没事人一样,修长的胳膊越过她的头顶半撩起车帘,不紧不慢地同李先槐讲话。“打发走就是了。”叶限每说一个字胸腔都在震动,连带着衣襟也一扫一扫地打在罗怀秋脸上,直弄得她痒痒的。罗怀秋觉得这样实在太尴尬了,忍不住挪了挪身子,企图从叶限胳膊底下脱出去。就当罗怀秋快要钻出去的时候,叶限忽然用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脑袋,将她整个人往后带了一把,罗怀秋一个没稳住,结结实实得扑到了叶限怀里。“你闹腾什么?”叶限把帘子挂下来,低头皱眉看着慌慌张张想从他怀里爬起来的罗怀秋,“要是不小心被外头的流民看到了怎么办?”罗怀秋松了口气,还好叶限只是担心她被流民看到,不是存心吃她豆腐。罗怀秋手忙脚乱地想要挪到何庆媳妇旁边,结果一不小心膝盖就蹭到了车板。罗怀秋好不容易干净了些的脸蛋又被泪水糊得面目不清。何庆媳妇心疼地一把将罗怀秋楼到怀里,一边向罗怀秋的伤口轻轻吹气,一边用看流氓变态的眼神狠狠剐了叶限一眼。安福又拿出那个小瓷瓶想再给罗怀秋擦一点药,又被叶限给阻止了。“一处伤一天只能涂一次。”叶限只觉得头疼,罗怀秋这丫头怎么不停地能整出问题来。更令叶限恼火的是,何庆媳妇对他那种防范戒备的态度,好像他会瞎了眼对罗怀秋做出什么不轨举动。罗怀秋本来纯粹是被疼出来的生理性泪水,但是这么被何庆媳妇抱在怀里软声细语地安慰,心中莫大的委屈都给激发出来了,埋在何庆媳妇胸前抽抽搭搭哭得停不下来。叶限听得莫名烦躁,沉着脸冲罗怀秋喊道:“别哭了。你瞧瞧,你都把我衣服脏成什么样了。”罗怀秋被吓了一跳,泪水生生止住,响亮地抽噎了一下,喉管里冲出一个奶声奶气的嗝。这一声嗝让整车的人都怔住了,似乎连外头的打斗声都轻了些。罗怀秋羞愤地想跳车。叶限眼睛微微睁了睁,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然而很快又沉下脸,扯了扯自己的襕衫,上面是罗怀秋刚才蹭上去的一团灰印,他向罗怀秋扬了扬下巴,“看。”罗怀秋死死咬着嘴唇不想理他,不是说叶限少年老成心思奇巧吗,怎么和个小毛孩一样没眼色、无理取闹!“都是怀秋的错,刚刚世子爷拉我的时候怀秋就该往旁边车壁上撞,就算是磕破脑袋,也不该用我满头的污垢玷污了世子爷您尊贵的衣服。”罗怀秋气势汹汹地一通指桑骂槐,然而说完后又怯生生地睃了叶限一眼,有些害怕地发现叶限脸色沉沉。她这样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快把叶限得罪了,没准会被这位喜怒无常的世子爷扔下马车。叶限面无表情地盯着罗怀秋,只把罗怀秋看得越来越畏缩,恨不得能消失在何庆媳妇的怀里。何庆媳妇皱了皱眉,用琵琶袖遮住罗怀秋的脑袋,毫不客气地回瞪着叶限。叶限本来也只是想逗逗罗怀秋,哪知这小丫头胆子比针眼儿都小,还没说什么就心虚成这样。叶限嘴唇微启,刚想说些什么,外头李先槐先发话了。“是误会,是误会!”李先槐声如洪钟,还微微带些喘,“世子爷,这两位是武定侯府的侍卫!”听到“武定侯府”,罗怀秋主仆三人瞬间有了精气神,罗怀秋从何庆媳妇怀里坐直了,又不管不顾地想探身出车厢。这回何庆媳妇在叶限前头就把罗怀秋给拽了回来。何庆媳妇很合礼数地向叶限福了福身,“奴婢可否查看一下?”叶限脸色不大好地点点头,何庆媳妇就松开罗怀秋,侧身探出车帘,“外面的可是王侍卫和李侍卫?”两个半蹲在地上衣衫褴褛、浑身挂彩的男子闻声惊喜得直起身。李仲殊已经鼻青脸肿快认不出本来面目,嘶哑着嗓音说道:“正是正是!何姑姑!您怎么在这儿?小姐可还好?”何庆媳妇还来不及答话,罗怀秋就已经激动地叫出了声:“都好都好!你们怎么样?受伤了吗?那些流民呢?”王克和李仲殊苦笑。两人虽然都练过家子,但一口气对付十七八个不要命的流民能保全性命已是不容易,怎么可能不受伤。王克和李仲殊的衣服都被流民又扯又撕,勉强是挂了几条布片遮羞,身体各处也是青青紫紫、血印条条,难怪一开始被李先槐当成流民。但本来就是他们护主失职,难道现在还要向罗怀秋哭惨吗?王克提足气,让尽量声音听起来洪亮一些,“多谢小姐关心,属下和李兄弟并无大碍。先前都是属下无能,害得小姐受苦,还请小姐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