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姚的祖上同钟离家有过姻亲,算起来两个人还是表兄弟。他又正好与钟离渊同批拜入玄天剑宗,这三年多,跟着钟离渊一道修行,听课,早就单方面把钟离渊当成了自己异父异母的好兄弟。谢姚一屁股在钟离渊对面坐下,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细嗅浅啜,赞道:“好茶,甘美香醇,叫人回味无穷。”“我听宗主一脉的师兄透露,这次大比确实是由清霖长老主持。”“不过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也真是敢想,那清霖长老也不过是暂代宗主主持,凭什么要拿自己道侣的宝贝做大比的奖励,你说是吧……吧?”钟离渊淡笑不语。谢姚看了钟离渊一眼,不敢置信地叫了下,脱口道:“你该不会也信了这鬼话?”钟离渊不言,只端着茶盏笑笑,剑眉星眸,温润端方,看起来一副软和好欺负的模样。谢姚半边身子趴在桌上,“你醒醒,这是假的,想也知道是假的,定是明辉那群人故意散播——整个剑宗谁不知道你一心要拜清霖长老为师,他们就是故意诱你犯错,要让你丢脸。”“你勿要多想,”钟离渊安慰他,眼中锋芒毕露:“是真是假,届时自会知晓。”潜台词就是要夺冠,再拜一次师。谢姚:……谢姚嚎得更厉害了:“你糊涂啊——”那沈仙师到底给他兄弟吃了什么迷药。他的好兄弟啊,什么师父找不到,偏偏看上一个冷心冷情的沈玉奚。……钟离渊这边的打打闹闹沈玉奚并不知晓,他正为大比之事而烦恼。修真宗门五十年一轮大比,为得是选拔弟子。各宗有各宗的比法,佛宗比佛法,丹宗比丹术,玄天剑宗比的,是剑法。比剑并不拘泥于一方比武石,剑修习剑为得是斩邪除魔。故而玄天剑宗的大比往往圈定一个区域,将弟子投入其中,时限七日,以斩杀妖兽数目与等级为评分标准,选出前十,按照名次给予不同奖品。沈玉奚将每个方案反复推敲,仔细斟酌,终于拟定此次大比的最终方案,他放下纸笔略作歇息,目光不经意触及窗外的梅林。几片花瓣自花枝飘零而下,在半空几度辗转,落在窗外。沈玉奚眼神一凝,心念微动,取出之前要来近百年来宗门新近人员的名录,开始逐一筛查。玄天剑宗设有几位祖师留下的护山大阵,除去宗内人员,无论是人是魔,皆不得入,外界潜入的可能近乎于零。如此一来,便只剩下原本就在宗内的修士。从交手的状况来看,那魔修的修为在他之上,很有可能是某个隐瞒了身份混入宗内的宗内长老。而此人能够通过清净峰上的阵法,除去此人拥有通行令的可能,剩下的可能就是此人在阵法之上造诣颇深……沈玉奚勾选了几个名字,打定主意要找机会探查究竟。不知不觉,竟是过了亥时,月华盈袖,日华破天,沈玉奚忽然心头一动,一时兴起,御剑去了清宁峰。如今鲜少有人知道他原本住在清宁峰,而非如今的清净峰。在玄天剑宗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门内弟子突破了金丹,便可另选山头自立一峰当年沈玉奚选的便是清宁峰。可惜他才搬入清宁峰不久,便……修为大跌,根骨亦是毁了个彻底。之后,他便与淸霄剑尊结为道侣,自此长居清净峰。如今故地重游,一时不知心中是何种滋味。怅惘有之,追忆亦有之。沈玉奚立于峰顶,衣袂翻飞,出尘若仙。忽的,他若有所觉,视线一凝,看向某处。沈玉奚眸光浅淡,眼底带了一丝隐晦的戒备之意:“何人在此?”钟离渊从树丛深处走出,手里捧着一尊玉白瓷壶。“弟子钟离渊……见过,清霖长老。”见是钟离渊,沈玉奚眼神稍缓,问他:“你为何在此?”“听闻清霖长老爱喝清露灵茶……我想……”钟离渊唇边带着温润腼腆的笑,望向沈玉奚的眼神里暗藏着少年人最真挚的希冀,一如——沈玉奚当年那个温雅端方的弟子……钟离渊无比珍惜一般的捧着手中瓷壶,眼带希冀,看着沈玉奚道:“我想替清霖仙师,采露泡茶。”清露凝结不易,出现位置的无不险峻,又必须由修士亲自一滴一滴从叶尖摘取,不得使用灵力收集。这一壶清露也不知耗费了钟离渊多少心力。“你……有心了。”沈玉奚眸光复杂了一瞬,冷清拒绝道:“不过不必了。”钟离渊唇边笑意一僵,俊容有了一瞬的扭曲,继而茫然又委屈的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