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风清持第一次听潋月工作说超过两个字的话,声音很好听,不轻柔,不低魅,只有挥之不去的淡淡凉意,不浓,却也无法化开。“为什么?”依旧是这句话,只是相较于刚才带了更多的复杂和不解。要怎样才会不想将双腿治好,不想站起来走路,而是宁愿与轮椅相伴一生?刚才在替潋月公子把脉的时候,发现对方体内有一种毒药,月涯,这种毒,对于身体健康的人是没有半点伤害,但是一个人如若有一丁点儿伤害,在月涯的作用下,都会被放大,时间越久,效果越显著!他双腿已经有疾,月涯对他而言是不可触及的毒药,可是他体内的月涯至少有半年之久。再有半年,他的双腿就再无治愈的可能,她就不信同为医者的他会不知道?!想到这里,风清持狭长幽深的凤眸就染了微薄的怒意,身为医者,最看不惯的就是病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潋月公子微微移开目光,望着远处如一块浮在水中碧玉的竹林,荒芜的眼眸深处带着几分浓浓的自弃,“对我来说,都一样!”从来……就没有区别。这是面前的人第一次带着语气和情绪地说出一句话,明明依旧清寒如冰,风清持却似乎听到了其中无法言喻的悲哀凄凉,眼眸略微深了一些,认真地看着潋月公子,一字一句地开口,“不管你以前经历过一些什么,都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对待自己的理由。我们每个人,从来都不是为过去活着!”最后一句话,语气很重很沉,在劝告对方的同时,也在相劝自己。潋月公子依旧没有说话,细长的眼眸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连带着眼睑处的一层薄薄阴影也微微颤动。“小师弟,我送你回去吧!”推着轮椅缓缓前行,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各自沉默。站在远处看着两人的林叔和兰泽,神色之间一派狐疑,“他们说了什么?”林叔问。“我怎么知道。”兰泽被对方问得一脸莫名其妙。“不过小姐主动送公子回房间了,也许我们不久就会有一个小公子了,苍穹山太冷清了!”林叔喜滋滋地想着,脑海中甚至已经开始浮现了一个美到惨绝人寰的玉雪小娃娃。兰泽脚下一个踉跄,幸好扶住了篱笆才不至于跌到地上,一脸惊悚地看着对方。这都是些什么逻辑和想法?以前他怎么没有发现林叔是这样子的林叔?记忆中慈祥和蔼的林叔,顿时被面前这个略带猥琐的老头子所替代!将潋月公子送到房门口的时候,风清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开口,“我们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但是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你已经很厉害了!”最后一句话,完全没有半点作假的成分,时七能够活下来,就已经很厉害了。“你……猜到了?”清冷不显情绪的话语再次溢出薄薄的唇瓣。风清持莫测一笑,眸眼幽幽地看了对方一眼,“我猜到了,你也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彼此都心知肚明,也谁都没有挑开。此时青芜宫。正殿。上好的白玉铺就而成的地面,在夜明珠幽明清亮的光晕下闪耀着浅淡的光芒,殿中四角皆有一个掌灯的木雕高架,上面挂着琉璃宫灯。鎏黑金的房梁之上雕刻着各式各样的古朴花纹,殿中立着十二根朱红色的柱子,各盘着一条威严霸气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似下一瞬就要一飞冲天。紫月痕一袭深紫色的锦衣朝服,用银线绣着的龙身一直从背后盘旋到身前,面容夺目,温文尔雅,那双温润的丹凤眼流动着睿智的光芒,整个人虽然如春风一般温润,却依旧不是尊贵睥睨。这人,生而为王!“对于这次风云宴,诸位爱卿有何看法?”紫月痕眸光微抬,不咸不淡地看着面前的寥寥几人,缓声问。青芜宫并不是上早朝的地方,而是用来密谋商议一些大事,因此,这个时候在这座大殿中的,皆是可信任且有能力之人。除了一身雪衣清冷出尘的白未檀,藏蓝色衣衫神色冷漠的蓝钰,一身黑色衣衫的尹子辰,还有两位穿着朝服的官员。尹子辰神色认真了几分,看着紫月痕,缓缓开口,“陛下,臣收到消息,这次风云宴,述月国除了慕容轩和碧倾云之外,容王慕容修和容王妃也会出席。”说完之后,尹子辰面色小心地看了一眼紫月痕。述月国的容王妃,也就是紫皇陛下的姑姑,四公主,紫芜。只是从远嫁述月,从此就基本上同末染断了关系。闻言,紫月痕眼中划过一道幽芒,“可知他们还有多久抵达焱凤?”“如无意外,还有五天。”四天前他们才从述月皇城动身,差不多五天也就到了。“那就在末染境外,给他们制造点意外。”紫月痕眸色一敛,目光幽深地看着燃着的烛火,语气听上去极为低沉。“陛下,那此事交给谁最为合适?”最左边的年约四十左右的男子开口,语气恭敬。这人正是安国公,安适,当年与先帝情同手足,先帝薨逝,封紫翎墨为摄政王,尽管群臣反对,他却是从头至尾地站在她的身边,支持她一切决定。甚至于当时不是没有劝过对方直接称帝,毕竟先帝离世前也有这个意思,如果紫翎墨有心可直接取而代之,只是紫翎墨并没有,反而将小皇帝教的很好,只是她现在终究是无法看见了!想到这里,安适心中有几许惋惜。自那个眉眼锋利于朝堂之中翻云覆雨的玄紫色离去之后,帝京很多事情都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紫月痕将目光移到另一外胡子发白的老者身上,问,“顾老将军觉得谁最合适?”胡子发白的老者正是顾慎,曾经叱咤战场的将军,也是辅佐过三代帝王的朝中大臣。顾老将军顾慎没有说话,其实他心中确实是有合适的人选,就是自己的孙子,他有能力,而他这个当爷爷的也想让对方出去锻炼一番,只是如果这事是由他提起,外人反而会觉得他是偏袒自己的孙子。遂开口道:“老臣不敢妄言!”紫月痕淡淡一笑,“朕相信顾老将军的眼光,不过既然老将军不肯明说,那朕就直言了,朕觉得顾沉淮不错,老将军意下如何?”顾沉淮就是顾慎的孙子。“那老臣就先替沉淮谢过陛下!”对于此事,顾慎没有推辞,而是直接接受。对于自己的孙子,他还是很相信他的能力。“陛下,渝初来人依旧是皇女景行月,只是似乎有听闻,那废太子景行止也一起随行。”顾慎身边的男子缓缓说道,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眉眼深沉犀利,“废太子景行止这几年一直被幽禁在止王府,这个时候离开不得不说引人深思。”最重要的是,景行止并不是同那述月太子慕容轩一般草包无用,反而是胸有城府,智谋无双,当初也是一个惊艳卓绝的人物,至于为什么太子之位会被废弃,有传言说他醉酒调戏了贵妃,也有传言说他意图加害皇上因而被废,但是传言终究是传言,并没有多少的真实性!唯一能够肯定地是对方的实力,绝对不是表面上去那么简单。“陛下,微臣倒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旁的尹子希眸子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哦!”紫月痕挑起眉梢,目光温和地看着对方,骨节匀称的手缓缓抚上大拇指上的如琉璃一般幽紫色的扳指,“不妨说说看。”尹子辰扬唇一笑,笑地有几分阴险,“陛下,既然景行止有那个能力,他太子之位被废定然心有不甘,我们为何不助他登上皇位?”“景行止给你好处了?”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蓝钰冷眼一扫,语气冷漠眼神带着讽刺地掷出一句话。“蓝钰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连景行止的面都没有见过。”尹子辰没好气地回道。自从上次他对紫皇说让他给明棋和蓝钰赐婚,对方就一直看自己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