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自得其乐的样子,谭香真不忍心提醒他,另一桌的胖子和瘦子已经盯上了他。那两人貌似大口吃肉,实则眼角也一直在注意书生。若是为财还好,要是遇到劫财又灭口的恶徒,不知这书生能否笑得出了。心里替他担忧,忍不住又多看了一会。那书生好像后脑勺也长了眼睛,竟然回过头来与她对视!他面如冠玉,眼含星辰,尤其眼稍那两点光芒,格外明亮,就是天地间磨光的宝钻,也不若他的眼珠子晶亮。瞥见谭香注视的眼神,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更高,一开口,喷着酒气高喊道:“小兄弟若是感兴趣,不妨坐过来对饮几杯,远远地盯着我看有什么意思。”谭香被他说得脸红,满堂酒客都朝她看过来。这情形她不好拒绝,坐过去正好替他挡了那一胖一瘦两个贼人的念头,权当日行一善吧。便大大方方搬到书生对面去坐。谭香刚端起酒杯,那书生忽然按住她的手:“男儿郎气概吞天,理应大碗喝酒,这扭扭捏捏的小玩意留给娘们用去!”推开酒杯,递上一只大碗,替她斟满,道:“来,咱们尽兴!”谭香先被他摸了手,又被迫要喝一大碗酒,心里气恼,真是好心没好报。两人正说着,那一胖一瘦两个贼人也坐不住了,胖子先开腔:“兄弟好气量啊。来,我敬你一碗,干!”说着,端起满满的酒碗,大步走了过来。谁知白面书生一拍桌子,不高兴起来了:“谁要与你干!我和小兄弟投缘,干你这猪屁事!”谭香一口酒差点喷出来!看这书生长得白净斯文,穿戴华贵,应该是富家有教养的公子,没想到也能出口成脏……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身处险境就算了,居然还口出狂语,滋生事端。那胖子正愁找不到借口,一听这话,立马摔了酒碗,火气上冲。坐在桌旁的瘦子也跟着站起,凶神恶煞地走来。谭香看这阵势,已经在手心暗攒桃花镖,必要时出手。那书生越发不知死活,眼看两人气势汹汹朝他过来,也拍桌子站起:“怎么,难道你想仗势欺人?人多了不起吗?”瞪着眼珠子瞧了瘦子一回,居然转头看向谭香,“别以为就你有帮手,我也有小兄弟!”谭香暗暗磨牙。这厮倒聪明,把她也拖下水。只见他上下打量自己,然后得出结论:“你那帮手瘦得像猴,风一吹就散了。我这小兄弟虽然矮了点,真打起来也不见得会输,哼!”说完,还示威般朝胖子眨眨眼。谭香被他说的哭笑不得,却是不出手也不行了。胖子火气窜上来,脸涨成猪肝色,往脑门上一拍,怒骂:“放屁!看老子打你!”还没出手,书生倒抢先推了他一把,也没见他怎么用力,那胖子竟然整个人歪斜着向谭香栽过来!谭香保持坐姿不动,只微微向边上一侧,那胖子便脸朝下摔了个狗啃屎。趁他落地之前,谭香悄然无声地点了他的昏睡穴,让他不能再闹腾。“哈哈,死肥猪!再聒噪!”书生拍着手掌叫好,一边的瘦子再沉不住气,挥掌朝他面门攻去。书生急急闪避,却还是被拍中了胸口,整个人飞向谭香!谭香依旧不躲,身形微斜,可这次竟没能躲开!书生如愿以偿地跌在谭香身上,压着活肉垫不自知,还摸着屁股狂喊疼。谭香被压在下面,怒从中来,沉着声道:“滚开。”书生这才回头,一见谭香黑压压的脸色,立刻跳开:“妈呀,小兄弟,你怎么跑到下面来了?”话音未落,瘦子又连环掌扑过来。谭香目露凶光,把怒火全撒到他身上,袖口微动,在极近的距离内才射出桃花镖,连打几处大穴。旁人根本看不出端倪,只听瘦子“唉呦”一声,也栽了个狗啃屎不吭声了。书生在一边幸灾乐祸,又是拍手又是叫好,谭香看得心烦,瞪了他一眼:“你也想跟他们一样么?还不滚!”书生果然小了声,面色难堪地叫小二过来结帐。边走还边怒囔着:“看小兄弟你斯斯文文的,怎么一开口就这么凶!像河东狮一样……”谭香又剜他一眼,他才闭了嘴,忿忿地走出了客栈。谭香也无心在吃食,叫来小二:“给我个干净的房间,在烧桶水送进来。”正要打开包袱取银子,却发现里面的锦盒不见了!衣服碎银都好好地躺在中间,唯独风云镖局的锦盒不翼而飞!血狼谭香静下心来思量:从她进客栈以来,一直包袱不离身,唯一接触过她的,只有那个撞倒她的白面书生!难道是他?可是她一进客栈,就打量过那书生,他的气息虚浮,不像练武之人,怎么能偷走锦盒又丝毫不令她察觉呢?莫非……他也是伪装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可遇上了对手!对方的伪装技巧甚至武功可能都比她还要高,不然怎能瞒得过她?这么想着,也顾不上洗澡住店了,抓起包袱就跃出客栈!身后小二还在痴痴喊着:“公子,结帐啊……”曲阳镇人不多,街上并不热闹,谭香很快凭借敏锐的听力辨出书生离去的方向,施展绝顶轻功追了上去。街道上起了烟尘,行人还未看清,就见一阵风从身边旋过,唯留淡淡残影。谭香以逾光越影的速度在大街上飞奔,竟没有撞到一个行人,终于在一个转角处,看到了熟悉的背影--那书生此刻正旋转着锦盒把玩,听到身后异样的风声,蓦然回头,一见谭香撒腿就跑!“小贼,哪里跑!”谭香娇喝一声,脚下发力,人影如同箭一般激射出去。岂知那书生脚力也不差!只见他左穿右闪,身形灵活多变,好几次谭香几乎抓到他的衣角,偏偏他就这么灵巧的一闪,便躲了开去,狡猾得如同河里的游鱼,滑溜溜就是抓不住!谭香越追火气越大,豁出去施展内力,一掌又一掌向书生攻去。书生躲闪的动作看起来笨拙,却一次也没中招,口里哇啦哇啦地大叫:“妈呀,要人命啦!光天化日打劫杀人,还有没有王法啊!”闻言,路人纷纷侧目。谭香又羞又怒,一掌接着一掌,虎虎生风,道旁的商贩小摊都被震得飞了开去,却连书生的衣角也没伤到。两人一个逃,一个追,僵持了近一个时辰,从市区追到城外郊区,依然不分胜负。眼见日落西山,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谭香已经微微喘息,那小贼还跑得有力,时不时还回头冲她眨眼,充满了挑衅的意味。“非抓到你不可。”谭香低咒一声,又追了上去。不知不觉,跟着那小贼跑到了一处义庄。黑暗中他的身子一闪,就上了房顶,谭香也不示弱,倏地跃了上去,破败的土墙上滑下几撮泥灰。“谁?”义庄内,一道男声质问。谭香这才发现义庄里居然有人!是活人,而且为数不少!赶忙掩去气息,将身子压下,伏在房顶上一动不动。有人从大堂里走出,四处查看了下,自言自语道:“咄咄怪事,我明明听到有声响的。”屋子里有人笑语:“怕是耗子吧,卢兄你多心了。”那姓卢的男子摇摇头重回到屋里。谭香长舒口气,抬头见那书生正打量着自己,眼里含着不怀好意的笑。他是故意引她来这?谭香心中猜测,轻轻揭开一块瓦片,朝屋里看去:幽幽烛火照映着数十男女明灭的脸孔。他们大多奇装异服,随身携带怪异武器,看起来都是江湖人士,谭香还在其中看到了白天的胖子和瘦子,看来他们穴道已解。这些人都围着一具长棺,棺上铺垫了锦绸,正中躺着一把五尺宝刀,刀面向上,正对着谭香,在黑暗中散发着可割裂银河的森森寒芒。“你说……这磐郢宝刀真能对付的了血狼?”白日的胖子迟疑地开口。“江湖上一直传闻的四大神兵,你恐怕一件都没见过吧?这四件兵器的威力非常人可想象,磐郢便是其中之一。”那姓卢的男子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