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日子过得太顺了,但凡卢雅江有丁点心思是他觉得不能控制的,譬如长缨枪,他便会心慌,唯恐有一天卢雅江不再如从前一般陪伴在他身边,会弃他而去。然而真正到了这一天,再想起从前那些纠缠,心里只觉得可笑‐‐至少那人完完整整地陪伴在自己身边,他眼里看的是自己,身边站的是自己,就连心里想的应当也是自己,究竟还有什么让自己不安心?可他如今躺在那里,却连笑也不能一笑了。第七天,一名手下送来了一封信,说是山下送上来的,因署名是韩江,正是教主这些天一直在找的人,所以他们不敢耽搁,立刻就把信送来了。这信原本是送给尹言的,高晟风却擅自拆了,打开一看,立时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凳子上。信上只有一句话:不该存在的东西,我便将他毁了。高晟风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双目无神地喃喃道:&ldo;不可能……不可能……&rdo;他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将信揉成一团,推开面前的人冲了出去,一路冲上观日峰,闯进冰室里。这些天他每天都要上观日峰七八次,看看卢雅江醒了没有。有时前脚刚出了冰室,想着也许自己一走卢雅江便醒了,扭头又进去了。只可惜,卢雅江一次也没有醒过,且呼吸越来越微弱,渐渐地,等上一盏茶的功夫大约也只能感受到他一两次的轻微吐纳。高晟风冲进冰室里,直扑冰床,将卢雅江抱进怀里,不住地喃喃道:&ldo;不可能的,我不信,雅江,你快醒醒,你们父子俩这一回玩得太过火了。你快醒过来,我就不生你的气,那七百三十七下,也统统替你免了。&rdo;卢雅江就像一个布偶一般任他摆弄。高晟风先是抱着他不住的晃,晃了许久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渐渐地就冷静了下来,跪在冰床边安安静静地看着卢雅江,缓缓地摩挲着他的脸和手。高晟风是那样的出神,以至于尹言走进冰室,在他身后站了很久他才发现。他问尹言:&ldo;韩江找到了没有?&rdo;尹言摇了摇头:&ldo;我派了三十名探子出去,都没有韩江的下落。&rdo;高晟风转过头定定看着他:&ldo;右护法。&rdo;尹言看着他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ldo;好,我亲自去找。&rdo;高晟风疲惫地趴在卢雅江身上,轻声道:&ldo;尹叔叔,你快些去吧。&rdo;尹言恭敬地弯下腰,道:&ldo;是,教主。&rdo;说完之后又看了卢雅江一眼,悄无声息地阖上门出去了。高晟风在冰室里呆了一整天,跪趴在卢雅江身边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已不知屋外是白天或黑夜。直到听见外头传来猫头鹰的叫声,他才知夜已深了。卢雅江昏迷,已经整整七天了。高晟风将手指探到卢雅江的鼻下,试探他的呼吸,可是等了很久很久,半丝气息也没有。他慌了神,捉起卢雅江的手探他脉搏,又爬到他胸口听他的心跳‐‐没有任何生命的体征!高晟风看着苍白的卢雅江,不敢相信自己眼前躺着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他慢慢地爬到冰床上,在卢雅江身边躺下,将自己的胳膊枕到他的脖子下,就像从前那样抱着他,亲了亲他的嘴唇,沙哑地喃喃道:&ldo;小混蛋,你还欠本教主一个馒头和七百三十七下,你快点醒来,别想赖了。&rdo;说罢搂着卢雅江的胳膊收了收,合上眼睛,安静地入睡。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脸上湿湿的,复又睁开眼,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凑到嘴边舔了舔,有些微涩,那是他的眼泪。他茫然地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水迹,身体开始小幅地颤抖,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紧紧抱着卢雅江,放声大哭起来。&ldo;雅江,你醒醒,你醒醒。&rdo;他捧着卢雅江的脸,痛哭流涕道:&ldo;你、你醒了,我再也不欺负你,我一定好好待你。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了,我要你,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好。你快醒醒,我的左护法,我的雅江啊……&rdo;卢雅江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高晟风趴在他的胸口,不住地喃喃着&ldo;我只要你陪我就好&rdo;&ldo;其他什么也无关紧要&rdo;,渐渐地,他哭累了,嗓子哑的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只有身体还小幅度地颤抖着。这时,一个含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ldo;小教主,你终于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了吗?&rdo;高晟风一愣,迅速回头,只见韩江一脸坏笑,站在冰室的门口。他猛地跳起来,要扑上去,却因跪的太久,腿脚麻了,又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