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呼百应,顿时吐沫星子满天飞,所谓“白眼狼”“狗腿”等词汇层出不穷,显然邾吴君没少满地科普他的“斑斑劣迹”。
鸱尾君只觉得火往上涌,头脑直发烧——为着这事他被人前人后戳了多少次脊梁骨,于是冷冷道:“既然仙上执意袒护,那小仙也只得以下犯上了。”
听他一声令下,四名天兵纵身就往人群中央跃去,要捉拿粟老,然而还未靠近就纷纷哎呦乱叫着落了下去——就在防才的那一瞬,他们身边的空气竟全数被抽空了。
只听风神淡淡道:“仙君莫要忘了,鸟儿生着双翼,也只有借着风才能飞起来。”
鸱尾君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还不及发火,面前就多了三个人。
他正要大骂,看清了来人是谁,又只得把一肚子咒骂咽了回去,颇为憋屈地行礼:“大殿下与二位贵客安好。”
棠樾原地受了这一礼,不咸不淡地点头,道:“嗯。”
“……这些乡野村夫竟让大殿在眼前没了踪影,倘若出了什么意外,实在是灭族也难赎其罪。好在天后陛下仁慈,听闻此事后免去了他们死罪,独自入了防风集寻人,也免得这群凡人死在里头。殿下既然平安出来,小神也……”
棠樾打断道:“方才之事,我已听在耳中。敢问仙君拿人,可有父帝母神的谕旨?”
鸱尾君一愣:“这……小仙虽无旨意,但这些琐事若样样都要天帝与天后亲自下旨,陛下平日里也就做不得别的了。”
“既然父帝母神不曾下旨,那区区凡人言行有失这种琐事,为何会劳动代掌火神之位的仙君亲自带兵捉拿?”
鸱尾君面色不豫道:“此事乃夜神亲自交待小神去做的,说事关重大,又涉及旧臣亲眷,须得官衔高些的神官亲自走一遭,只是没想到……”
他看了风神和祠堂里这一坨人一眼,意思是本来这事无声无息地把人捉了也就罢了,没想到正赶上这群人从这开会,还惊动了风神。
棠樾一惊,道:“你说邝露?”
他倏然想起那天晚上,他找邝露倾诉自己的怀疑与困惑时,她曾反问道:殿下从何得知此事?
就如脑中炸出一声惊雷,他虽然还没完全想明白,却也隐隐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下了不可弥补的错误。
邝露让他来的……他茫然地想,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背后伤口又是一阵剧痛,连同着被大触手狠砸的那两下也开始作怪,五内一阵翻涌,空荡荡的几乎要把酸水顶到嗓子里。
他皱眉道:“你先退下。倘若夜神问起,我亲自去同她解释。”
“殿下,恕小神不能从命。”
棠樾没有回话,他眼前开始闪烁一些意味不明的光点,胃里空空,脑子爆炸。
一直站在那充立绘的风息上前一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股清凉的灵力顿时在他体内流转,缓解了他知觉的异样。
在人群最外飘然而立的神厄忽然开口道:“莫非在你眼里,夜神比储君还要大?”
鸱尾君和她对视一瞬,即刻又转过了头,被那种强大的压迫逼得不敢直视,只闷声道:“大人言重了。夜神自然是比不得大殿位尊,但陛下此刻已去了上清天,走前将赤霄留给了夜神,故夜神的意思即是陛下的意思……”
棠樾牙关有点打颤,他按捺着烦躁,沉声道:“那仙君也请退下。我亲自去同父帝解释。”
“这点小事何必闹到陛下眼前,”人群中忽地传来一声长叹,“小老儿随仙君走一趟便是了。”
邾吴君猛地回过头,失色道:“不成!你……”
他轻微得冲着粟老摇头,片刻后便下定了决心,咬牙道:“大不了拼了这条命去,也不能由着天界为非作歹,从上到下都不干人事……”
风神骤然轻喝道:“邾吴!”
她正要说话,却猛地咳了起来,被搀着拍着后背顺气,半晌才喘息着摇头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以后切莫再口出此等谬言。若非先帝先后,这世上哪还有我,四万年前防风氏就已绝后了,为人当记恩不记仇。”
邾吴君顿足叹道:“可是如今这鸟人不肯走啊……”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忽地响起一阵惊呼。棠樾低头望去,就见粟老已经倒在地上,脸色憋得发红,大口喘气。
邾吴君分开族人闯进去,就见方才好似还弱不禁风的风神不知何时已到了粟老的身边,把住了他的腕脉,片刻后急道:“心病发了,这里有什么人懂医吗?”
乱哄哄的人声中,就见粟老嘴角极为微弱地抽搐了两下,涣散的目光隔着层层人群直看向棠樾,似乎在恳求什么。
“大殿!我兄长说……兄长说他有冤要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