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把该说的都叮咛完,才想起早过了吃响午饭的时辰,自己都有些饥饿感,几个孩子怕是只是硬撑着不敢嚷嚷,“好了,去帮你们大姐把饭端进来,都饿坏了吧。”
“嘻嘻,听娘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肚子里饱饱的。”二妞又给母亲灌迷汤。
二郎揶揄的瞥她眼,“好啊,二妞都听饱啦,响午的这顿饭就给你省了,等饿了让娘再给你说一遍。”
“娘,你看,二哥他欺负我。”说着把脸埋进姜氏怀里揉。
闻着姜氏身上独有的温香,二妞心里暗叹,一直觉得姜氏文文弱弱的没什主张的样子,素来矜持的她今天竟然亲自动手用笤帚把杨氏扫地出门,现在这番教子的言论自己亦是找不出一点错来,咬人的狗不会叫,姜氏就是头习惯缄默的藏獒,自己原本也是看走了眼,现在窝在这怀里安全感十足。
这天隔壁的陈婶领着孩子回娘家,陈叔也早早出门做活,并不知道郑家闹出这般大的响动,倒是另一边没什么交情的吴家,好事的周氏贴着墙角窃听半响,杨氏的那些腌臜言辞从头到尾被她听得真切,脚都冻麻了也没舍得回屋,她向来嫉妒姜氏,亏得恶人无胆,今日她也大郎的举措唬住,后来也在外边细打听很多次,没听见杨氏对外宣扬,斟酌许久亦不敢出去胡言乱语,怕郑家的人寻着由头找她麻烦,生生憋坏了她喜好挑弄是非的性子,只是这天杨氏的话一直被她记在心里,很久以后还真引出了点不大不小的乱子,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用过响午饭一家人全都上炕歇息,上午的事情很折腾人。
二妞一觉睡到日暮西山,醒来只见四郎坐在炕上继续玩他的那些木头块,其他的人不在屋内,她突然想起自己在兔子身上要打的主意,马上从温热的被窝里爬出,风风火火套上棉袄,被褥没叠头也没梳,颠颠的冲出屋去,差点撞上正往里走的大妞。
“你这疯丫头,又瞎跑乱撞的做什?也不怕摔着。”大妞伸手想拦住她问问,连衣袖都没碰到,话也还没说完,眼前的人风一样闪过,消失在杂物房的门后,摇摇头不去理会。
二妞叮叮咚咚的把杂物房里翻了个底朝天,她明明记得前段时间拾回的那团子散麻,自己随手扔在这间房里的,怎么今天就是找不到,她连墙缝都没放过,老鼠还叼这东西不成,这房子里她没现过老鼠窝啊,算了,去问大姐吧,家里的物什平日都是她在收拾。
懒得进屋去问,就倚着杂物房的门框边喊,“大姐,大姐,你快出来。”
不一会大妞从正屋出来,手里还拉着四郎,在厨房里做饭的姜氏和帮着劈材的大郎听到二妞的叫喊,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也探出身来,就是在门口那块冰上耍玩的二郎三郎都满是好奇的回来了。
二妞顿时成为关注的对象,众目睽睽之下她嘿嘿傻笑两声,不小心动静搞过了头。
“大呼小叫的越没规矩了,喊你大姐做什么。”大妞还没吱声,姜氏先开口了。
二妞吐吐舌头,走过去拉住她衣角摇了摇,娇声嗔道,“娘,我这不是有事着急嘛,下回不敢了。”
“就你会撒娇,比四郎还小呢。”
“我是您小女儿,四郎是您小儿子,可不是我们都小嘛。”
姜氏最是拿她没办法,“就你歪理多,说吧,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火急火燎的,说来我也听听。”
干脆先把自己的盘算说清楚了,她一个人也做不完那些准备工作,“娘,惊天动地的大事,咱进去说。”边说话边把姜氏往厨房里推,外边实在太冷,回头甩上一句,“大姐,大哥,你们也进来。”其他人不用招呼,自然会跟过来的。
大家进到厨房,玉米的清香扑面而来,灶上正蒸着玉米窝窝呢,二妞中午吃饭的时候心底余波未平,只是胡乱扒了几口,这会闻着香味实诚的肚子马上做出反应,咽下嘴里泛出的口水,心里还想着要是一口玉米窝窝再配一口兔肉块,该是多香啊,昔日挑三拣四的娇娇女早变成了根红苗正的吃货。
二妞简单明了的说完自己要套野兔的想法和办法,听得大郎几人都蠢蠢欲动,就是大妞的脸上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不过她明天肯定还是要呆在家里的。
上回捉住的猫被二妞做成他们没见过的腊肉,现在就挂在锅灶上方烘熏着呢,都快滴出油来了,对用同样的法子去套野兔很是期待,信心十足。
“大姐,上回捡回来的那些散麻呢,我想用它搓成细绳好明天去下暗套,寻了半天也没找着。”
“就在挂着的那个藤筐里啊,你没看见吗?”大妞记得自己是放在那个地方的。
二妞噎住,她就顾着一味的在地上找,压根忘了这样的碎小东西都是收在悬吊起的筐子里的,往自己的乱上胡抓了两下,对着大妞心虚的傻笑。
大妞没好声气的瞥了她眼,亲自取来那团散麻交到二妞的手里,又回屋拿了梳子过来给她梳上两个抓髻,实在看不过眼这丫头披头散的疯样。
众人分工合作,片刻功夫就搓出数十来两尺来长的细绳,二妞每条都用力拉了拉,很有韧性,就是表面不够光滑,总不能让人一直守在旁边盯着吧,要是不能一下箍紧,野兔没准挣脱逃了去,歪着脖子想了半响,看来只能在绳索涂抹点油来增加润滑度,食油可是珍贵东西,平时郑家做菜不是蒸就是煮,只舍得滴上一两滴油花调调味,为着能吃到兔肉这回是下血本了。
次日大早,二妞穿上昨天的装束,跟着三个哥哥一道出门,大郎手里还提着个大篮筐,放着绳子和好些昨晚削好的用来固定绳套的尖头木桩,里边还有一个包裹,怕响午赶不回来,带些干馍馍准备在外边将就一顿。
出门前商定好今天只绕着围子转,还是从昨天攀爬过的那个缺口出的城,先要去二妞和三郎昨天现的那个野兔窝。
有了逮猫的经验,下起套来轻车熟路,在洞穴边寻出最理想的位置,绳索打上活结,把一头牢牢系在钉在地下的木栓上头即可,虽说现在郊外没什么人迹,也是怕做下标记太显眼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只得把设陷的地方牢记在心底,明日出来巡查的时候不要遗漏。
二郎三郎负责跟踪寻找兔子窝,二妞和大郎负责设陷阱,四人各尽其责,茂山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走走停停,有时候还要沿着足迹要跟出老远去,绕着整个县城转下来,再回到初时的缺口处,已是近幕时分炊烟袅袅,四人都有些虚脱,不过心情甚好,今日沿着墙根出到二十几个野兔的洞穴,下了绳套就等着夜里猎物中招,四人踉踉跄跄回到家中,姜氏和大妞已经准备好饭菜,最后剩下的那点猪下水都用上了要犒劳几人。
第二日卯时,大郎领着二郎和三郎出门去探那些设陷的地方,有雪光反射着,脚下的那片地方还是能看清楚个大概,冬日里要到辰时天色才会亮,人们大多都是那个时辰起床,单是围着城外走一圈花费不了多少时间,这时候出门等到天亮的时辰就能返回家来,即使提着兔子也不会引人侧目,再说几人真怕套住的野兔,被可能同样早起外出的人捡了去。
二妞在大郎他们屋里出响动时就醒了,她心里亦是兜着这事,只是醒来后浑身乏力着实起不来,昨日体力有些透支,平时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而且在雪地上行走也费精气,这具身体还是孱弱了些,大郎几个没来叫唤她,她也不吱声继续躺着被窝里,过了会迷迷糊糊的又睡过去,再次醒来是被三郎这厮推醒的,姜氏起身不久他们也回来了,提回了三只野兔,都放在厨房里,三郎急切的来给二妞报喜,大妞没把他给劫持住。
二妞听才过一晚上就捉住了三只,等不及穿了衣物梳洗好自己去看,非要三郎给她拎过来瞅瞅,睡了整宿头乱成鸟窝了,昨日是大意出现的意外情况,她可不好意思这个样子也跑出去被哥哥们瞧见,大郎他们素日里不等这屋里的人都起床也是不会闯进来的,男女七岁不同席,亲人间也要遵从这些个礼教,姜氏对这方面的教导也是很严的,就三郎这个冒失鬼,好在自己跟他同卵胎生平日就没太多顾忌,索性再使唤他回,二郎转身出去,她迅穿戴好衣物,用梳子把凌乱的头也理了理,三郎已经提溜着兔子折回来了。
都成年的野兔,肥嘟嘟的至少能有两斤重,用指尖灰白色的兔肚上戳了戳,身子已经僵硬,不知道是被套住后冻死的还是被三郎他们打死的,她也不去问,怕引起自己仅剩的那点怜悯之心,有肉吃就是值得高兴的事,肚子里的肠肠道道怕是早淡出鸟来了,前段时间的捡到猪下水根本算不上正经的肉,也就是打个牙祭,今天撺掇母亲炖上整只野兔,好好补充点油水,开门就红以后会有更多收获的,让三郎先把兔子提走,她洗漱整齐了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