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懊悔自责,也仅流于细微的神情,永远沉默,永远自持,一句讨好的话也不会说。
不知为什么,贤妃很是暴躁,将盏中的浓茶咕咚咕咚下肚,才稍稍平静些许,敛眸道:“去吧。”
严阙已在这冰凉的地板上跪了将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前,当她目睹着北府军最后一位将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皇城门口,才恍惚间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
然而待赶回来,却被人告知,父皇病倒。
“母妃,女儿知道自己犯了弥天大错,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当面向父皇请罪,”严阙叩了叩首,哽咽道,“女儿想看一眼父皇。”
听她一席话,贤妃也有些许动容,然而夏总管进茶的功夫,不知在她耳边嘀咕了句什么,抬起头,贤妃又继续冷下脸去:
“是谁把陛下气病的,你难道不知?他如今不见你反倒能好。”
“现在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以为可以轻易得到谅解?”
到底是十五岁的少女,自责的情绪能把所有理智都淹没。
严阙惨白着面孔,在母妃的沉默中走了出去,明明晴空万里,但是她心里愁云密布。料想,父母不会原谅自己了,皇兄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而路过内阁时,崔胤突然跑了出来,老先生鹤发童颜,神采奕奕:
“丫头,记不记得那日你问我怎么了,我不说,如今可以告诉你了。”
可严阙摇了摇头。
“先生,下回吧,我要去佛堂领罚的。”
崔胤是严阙的启蒙先生,便是不说话,也有三分威严在,此刻郑重相邀,虽则不带有强制意味,可放在严阙眼中,便是十成十的震慑,因而虽然嘴上拒绝,脚步却还是跟了上去。
入内,崔胤找出一部书贴,严阙看了看,纸张已经泛黄,该不是近年所著,其表,用规整的楷书写着“宦难”二字,至于其里,她还没有阅读。
“这是我一个学生早年所著,公主有什么看法?”
严阙立了片刻,眉头轻锁,想到李息曾提到过,崔胤被人追杀,侥幸获救,至于追杀他的人,则秘而不宣,如今联系起来,与真相就更近了一层,但她刻意没有按着心中猜测去说。
只道:“自古宦官不涉政务,亦不受六部拘束,然一朝有变,权无所控,以至权势滔天。”
她的欲言又止,哪里瞒得过崔胤的眼睛,崔胤淡淡一笑,慢慢道:
“公主不必为老夫遮掩,不瞒您说,宣德伊始,朝廷对宦官缺少管控,以至于王悦等尸位素餐之辈身居高位,鱼肉百姓,蒙蔽陛下,崔某已经几次上书进言,没有任何效果,还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