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也听过叶徙的名字,他是叶家最小的儿子,长女叶微已经同本市最大的财团谢家联姻,次子叶徵则出人意料地学了医科。卓琰面不改色地回答:&ldo;那个字念yan,卓琰。&rdo;叶徙吃惊地挑起一边眉毛:&ldo;……真的?你没骗我?&rdo;他们虽然性格很不相似,但两个人都属于外向开朗的个性,很快也成为关系不错的朋友。卓琰基本都处于学校和公司两头跑的状态,父亲近几年身体不算太好,他要时刻准备着接班。两个学期下来,他几乎把星展集团的每一个部门都实习了个遍。他有一次和阮湘南在路上巧遇。她穿着白大褂,整个林荫小道瞬间都有了被平移到手术台的阴森感‐‐大学里这么多幢楼唯独医学院那两幢泛着阴森森的气息,还常有灵异传闻。她和那群医学院的、抬着散发着福尔马林溶液甜臭味道的实验体的男生们,踩着一二一的节奏,朝着解剖室方向大步前进。她终于来到了那个为她量身定做的,时刻孕育变态因子的温床,并且如鱼得水。本来卓琰以为他跟阮湘南的孽缘也该终结了,谁知前面的那些倒霉事件不过是一道开胃菜,真正的正菜都还没被端上来。那时严央读完九年级,预备送出国读高中,她彻彻底底遗传了严夫人读书困难户的特性,卓琰曾穷尽心智帮她补习过一个月,最后主动放弃。严夫人为了庆祝小女儿出国读书这件事,准备带她们去游南亚,还邀请了卓琰。换好机牌在大厅等待时,卓琰留意到阮湘南有点憔悴。她素着一张脸,带着框架眼镜,似乎把这种疲惫都放大了。她很快感觉到他的眼神,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嘴角还带着一抹笑。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机票,第一站是越南,然后再是柬埔寨和迪拜,机票上这一面字被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轻声道:&ldo;你近视?&rdo;阮湘南靠在椅背上,跟他是背对背的座位,头都没回地答道:&ldo;稍微有点度数,高中时就有了,不影响。&rdo;&ldo;听说你还做兼职?&rdo;&ldo;唔。&rdo;卓琰找不出别的话题,只好就此打住。虽说一年的时间不长,也足够让两个人形同陌路。其实这本该是让他高兴的一件事。这时,候机室的广播开始播报登机的预告。等待在候机室的游客开始排队登机。阮湘南也慢吞吞地站起来,拎起边上的行李袋。卓琰这才发觉,她已经比尚且还在160身高线附近苦苦挣扎却始终无法突破的严央高了半个头。他们进了商务舱,严央早就占了靠窗的位置坐好了。阮湘南等他们都选好座位,才走到剩下的那个位置边上。她接过空姐递过来的毛毯,调整好椅背的角度,摘下框架眼镜就顾自闭目养神。从卓琰那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见她恬静的侧颜。她闭上眼睛的样子,毫无攻击性,甚至让他都无法想起她就是那个性格很混账的阮湘南。南亚之旅才刚刚开始,他就觉得自己隐约有中邪的趋势。中途机舱灯光亮过两次,空姐来送点心和航空餐。商务舱的航空餐还算丰富,有新鲜鱼子酱和竹节虾,还有越南风味的粉和春卷。阮湘南没有再继续睡,而是打开面前的触屏电视,戴上耳机,开始看一部越南电影。卓琰的位置就在她边上,挨过去看了一会儿,整部影片都是越南语,也没有英文配音和字幕,她居然看得津津有味。&ldo;你懂越南语?&rdo;阮湘南理所应当地回答:&ldo;一窍不通。&rdo;&ldo;……那你还看?&rdo;她侧过头,嘴角弯弯地勾起一抹笑来:&ldo;连猜带蒙啊,再说剧情也简单,就是那种英雄主义式的电影,最后英雄抱得美人归。&rdo;&ldo;我可不信这种故事。&rdo;当初他从小混混手里解救了她,最后也是被她硬生生夺走第一名的宝座,英雄被美人坑了又顺手活埋还差不多。阮湘南看着他道:&ldo;我就相信,还是真实故事。&rdo;卓琰沉默片刻,问:&ldo;怎么说?&rdo;阮湘南撑着下巴跟他相望片刻,吊足了他的胃口却又顾左右而言他:&ldo;卓琰,你有没有交女朋友?&rdo;卓琰简略地回答:&ldo;没有。&rdo;&ldo;是没有,还是没有过?&rdo;&ldo;既是没有,也是没有过。&rdo;关于这点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无法启齿的,他现在实在太忙,每天公司学校轮转,有时候为了搞懂一些经营上的问题,只能睡办公室里硬邦邦的沙发,就算如此,他老爹还对他不满意。&ldo;卓琰,你竟然没有交过女朋友?&rdo;阮湘南姨母的女儿林佳意也主动加入他们的谈话,她比阮湘南要小一岁,但她们的关系一直都说不上好。&ldo;一直都没时间做这件事。&rdo;卓琰躺回自己的位置上去,闭上眼,暗示她们八卦到这一步已经足够。林佳意讨了个没趣,只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阮湘南继续打开下一部电影慢慢看,脸上竟然还带了点稀疏的笑意。卓琰中途瞥见,简直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她听到他说没有女朋友,居然心情很好的样子,他忍不住回想起那个茶座里那个吻。卓琰按着额头,这一定只是他不着边际的想法。下了飞机过安检,已是当地时间晚上十一点了。他们着陆的地方是一个海港城,外面正下着雨,那雨水似乎是漂洋过海乘着云朵而来。大厅门口还有出租车正在等待载客。阮湘南撑着车窗,用有点生硬的越南语报出了酒店的名称,那司机立刻点头表示明白。卓琰侧目看了她一眼,她说她一点都不懂越南语应该也不是假话,但是出发前肯定是做了功课的。严央早就困了,软绵绵地挨在她身边:&ldo;原来你会说越南话的啊?&rdo;阮湘南顺了顺她的黑色长发:&ldo;刚才电影里学的,里面也提到过这家酒店。&rdo;卓琰知道她应当是十分聪明的人,可是听到她这么说,还是有点吃惊。出租车一直开进酒店,卓琰付了车费,提着三人份的行李去前台登记。跟在他们后面的阮湘南的妈妈、姨母和林佳意也很快到了。林佳意自告奋勇走上前用英语跟侍应生交流,对方只是疑惑地看着她,隔了一会儿便摇摇头表示不明白,她最后不得不把谈话发展成手语。阮湘南和严央靠在一起,坐在大厅中心的沙发上,呵欠连连。卓琰实在看不上下去,打断她:&ldo;你先登记住宿,搬行李的事,我来说。&rdo;等他们登记好,侍应生便领着他们穿过长长的古典回廊,经过海滩,来到别墅区。严夫人打开门,在屋子里绕了一圈:&ldo;似乎房间少了点,是不是再去多登记一间?&rdo;阮湘南的姨母道:&ldo;小孩子就凑合住一个房间得了,多订一幢到时候出门还要去敲门喊人,多麻烦。&rdo;严夫人朝严央招招手:&ldo;小央,你跟妈妈一个房间。湘南你跟佳意年纪差不多,应该很有话聊,也一间房。这样就够了。&rdo;林佳意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嫌弃跟厌恶十分明显。阮湘南对于这样的反应早就熟视无睹,二话不说拎着包进了指派给她的那一间卧室。卓琰没什么睡意,洗完澡又出门去海滩附近走了一圈。大约是受到台风的影响,雨越来越大,简直有倾盆之势,橡胶树被吹得东倒西歪,沙滩上飞沙走石,海天相交的平面泛起一丝异样的红。他拿房卡刷开大门,只见阮湘南坐在客厅里的木制长椅上,抱着膝顾自出神。她这个习惯很奇怪,似乎时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