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湘南其实早就饿了,而酒会里的冷餐海鲜也的确不是填饱肚子的料,一只螃蟹敲掉壳剩下那一点肉,根本吃不饱。她只得挑了几块培根,快速而优雅地放进嘴里咽下喉咙。卓琰看着她这样的吃相,也不得不服。阮湘南抽掉虾壳,把烤斑节虾递给他:&ldo;你不吃?&rdo;&ldo;看你吃的,我都饱了。&rdo;&ldo;等下要喝酒,最好有点食物垫着。&rdo;卓琰低下头,握住她的手腕,把那只斑节虾送进嘴里。阮湘南顺手拿过餐巾,替他擦了擦嘴角。卓琰心里顿时警铃大作,阮湘南这种人绝对不会无事献殷勤,看她的样子也没有吃错药,那一定是哪里不对劲了。&ldo;卓少,&rdo;背后有人叫了他一声,&ldo;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们都没发现,哎呀,待客不周,待客不周……&rdo;卓琰转过身,只见朝他走过来的四人为首的就是本次酒会的发起者谢允绍,他是本市首席财阀谢氏的长子,目前是整个谢氏的执行官,风头盛极,简直碾压了其他世家子弟。他怠慢在先,又让自己的公关主管主动承认过失,就是想要看他忍不住失态。卓琰上前一步,抬起右手道:&ldo;谢少。&rdo;谢允绍有点敷衍地在他手上轻轻一拍,环顾了一下周遭,压低声音道:&ldo;当初你来找我,把自己比喻做老虎,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被驯养了的猫。&rdo;当年星展集团出现连番重大事故之后,卓琰不得不去寻求谢氏这条渠道。他预约了会面,每天都去谢氏的大楼等待,可是谢允绍一直推脱没有时间。其实他知道谢允绍是在压低他的气焰,最后他一定会答应他的注资请求‐‐这也是谢氏想吞并一个完整的星展制药的损伤最小的途径。这样的拉锯战维持了整整一个月,他身心俱疲。终于谢允绍的秘书觉得他有点凄惨,暗示他谢总一般在周三下午会去某会所健身。他到了周三就赶到会所,跟着谢允绍跑完了一万米,又跟他去做各种拉力器械,谢允绍也累得够呛,最后问他:&ldo;你就这么确定我一定会注资给你们?&rdo;卓琰回答:&ldo;这是你吞并掉星展损伤最小的方式了。&rdo;&ldo;既然你知道我的想法,那我就更不能留下后路给你,如果我一直拖下去,等到你们星展结算破产,我也一样可以收购,虽然花的钱会多一点,可风险却小很多‐‐我怎么知道谢氏为你们注资之后会不会为人做嫁衣?&rdo;&ldo;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虽然风险小,但这个游戏也不是那么好玩的了。&rdo;那时候的卓琰跟谢允绍相比,任何方面都逊色一筹,唯一可以赢过他的就是年轻。最后谢允绍还是签了注资的合约。至此,星展开始重新有了起色,总算从破产和股票停牌的边缘起死回生。而谢氏投资的股份,卓琰一直到最近才稀释到合理的取值之下,现在谢氏已经对他们造不成威胁了。虽然过河拆桥做法很小人行径,但是卓琰这一手,也让他开始在商界崭露头角,隐约有跟谢允绍抗衡的赢面了。此时卓琰面对谢允绍说他像被驯养的猫的嘲讽,也只是一笑置之:&ldo;我本来就是晚辈,当年说这句话的时候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难为谢少记挂了这么多年。&rdo;谢允绍扫了他一眼,抬手招来侍应生,从托盘上拿起一杯capari:&ldo;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敬你。&rdo;卓琰接过酒杯,示意了一下,仰头喝了下去。谢允绍道:&ldo;那些还有合作商要应酬,我先过去了。你们,留下来招待卓少,切记不可怠慢了。&rdo;剩下的三个主管立刻围过来,给卓琰敬酒:&ldo;第一次看见卓少带了女伴,不知是哪家的小姐?&rdo;卓琰简短地回答:&ldo;是严家的小姐。&rdo;阮湘南知道自己作为女伴的职责,能不说话的时候就不要说话,安安静静地当一只漂亮的花瓶即可,可是就算如此,也在一轮轮混乱的敬酒当中被灌酒了。她喝了两杯,第三杯就被卓琰接过去:&ldo;灌女士酒是不是太失风度了?&rdo;对方见卓琰这么说了,也不再勉强女士,反正他们的目的也是灌倒卓琰而已。而几轮下来,那三位谢氏的主管也开始觉得晕眩,见卓琰始终眼神清明,气势上也就弱了,找了个理由就告辞而去。卓琰见他们走了,忽然拉住阮湘南的手臂:&ldo;我去洗手间,你别走得太远。&rdo;他开始还是步态优雅地走着的,到了无人的地方脚步陡然加快,直接冲到洗手间外面的台盘上,把手指伸进食道里催吐。吐完之后,他有点筋疲力尽,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自己的背上轻拍着,抬起头,只见自己跟阮湘南的影像同时出现在眼前的镜面里面。他扯了扯嘴角:&ldo;你跟过来干什么?&rdo;阮湘南脸上的表情倒是很温柔:&ldo;嗯,来看看你。看你刚才的样子,我很担心。&rdo;卓琰只觉得之前那种奇特的怪异感又开始涌上心头,以她恶劣的个性难道不应该说&ldo;看到你这样就很开心&rdo;吗。他直起身,试探道:&ldo;你今天很奇怪。&rdo;照理说,他越是强势地要求她,她的反弹情绪就越高涨,但是今晚倒是出乎寻常的配合,一定有哪里出错了。阮湘南收起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道:&ldo;你才奇怪。&rdo;这样才稍微正常了一点。卓琰见她手上还端着一只玻璃杯,便问:&ldo;怎么?&rdo;&ldo;酸奶,给你的。&rdo;阮湘南把杯子塞到他手里,&ldo;先压一压酒劲,不然等下你很容易醉。&rdo;卓琰看了看玻璃杯里的浓稠液体,应该里面也不会有什么不对,他喝掉了半杯,把杯子放在拐角处的空托盘里:&ldo;走吧,我没什么问题。&rdo;回到会场,谢允绍又再次迎上前,牵着他今晚的女伴:&ldo;等下第一支舞还是要我们来开场。&rdo;阮湘南看着他的舞伴,只觉得隐约有些眼熟,但是这个人绝对不是谢允绍的妻子。他的妻子当年也是她的校友,她当然认得。她忍不住多看了她好几眼。卓琰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拉进中央舞池时,她还忍不住回头看。卓琰忍无可忍:&ldo;这不是谢允绍的新欢,只是他的秘书。&rdo;阮湘南道:&ldo;可我是觉得他的秘书看上去有点眼熟啊。&rdo;&ldo;大概是去你医院里看过病。&rdo;卓琰站定了,伸臂搂过她的腰身,动作自然得连他自己都没预料到,他还以为他至少会挣扎一会儿才敢搂住她。调成暖黄光的灯光下,她微微仰起头,鼻尖挺翘,嘴唇晶莹,模样倒是十分秀美。卓琰突然有种奇特的、违背他的意志的绮念,如果这样吻下去,似乎味道会不错。这应该只是酒精的催眠作用。他喟叹一声,今天不止是阮湘南怪异,连他都不可避免地被传染。灯光转到了更加幽暗的那一档,周围也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带着自己的舞伴走来。阮湘南忽然伸臂搂住他的颈,他在瞬间就僵硬了,跟她有了接触的肌肤和肢体都开始发烫,可是背后却开始冰封,又是那种冰火两极的感觉。直到阮湘南用手指按在他颈动脉的位置,他才解除了僵硬状态,她是在计算他的每分钟心跳。这种又冷又热的状态保持了一分钟左右,她松开手,自言自语了一句:&ldo;还好,应该还能撑到酒会散场。&rdo;卓琰握住她的腰的手忍不住加了一点力道。他今天就应该邀请严央的,就算她一开口像是十六岁,也比这个性格一贯恶劣的两面派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