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以为他死了嘛,活人更重要,不是吗?”水墨反驳。公主捻了两个蜜饯塞到儿子嘴里,看也不看水墨:“王爷问话不答反问,脾气不小嘛。”水墨立刻噤声,平日和谢之寒随意惯了,早忘了还有公主这一号呢。谭九不动声色地踢她腿弯处,水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腕戳的生疼,也不敢揉。就听顾边城温和解释道:“殿下,水墨出身平民,又在军旅粗野惯了,有冲撞冒犯之处,且请赎罪。”“唔,也罢了!”公主原本想借机收拾一下这上不得台面的男子,没想到却被顾边城轻描淡写地挡了回来,她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对水墨的不满又加了几分。谢之寒了解自己母亲因为出身高贵,乃是先帝独女,自小万般荣宠,虽年过四旬,却总带点小孩儿心性,若是不喜某人,那对方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但没有与顾边城商量之前,他也不敢随意吐露水墨的真实身份。看着水墨可怜兮兮地跪在地上,正想开口说几句笑话,引开母亲注意力,外面一阵骚动。公主没好气道:“这又是怎么了,天塌下来了不成?”王府的内侍进来回禀,女官玉琳代表皇后前来探望,众人忙起身相迎。就算王府和燕家看不对眼,但表面的规矩还是要做的。水墨一听到皇后两个字就浑身发麻,她借机想躲出去,顾边城低声吩咐:“回骠骑等我!”水墨点点头,趁乱起身溜了出去。刘海满面笑容款步而来,玉琳则袅娜地跟在后面。顾谢二人对视一眼,都察觉不对,虽然这女人一脸恭顺,但眼中的得意却是遮不住的。“给公主殿下,王爷,将军请安。”刘海和玉琳齐齐行了宫礼。公主示意免礼:“二位宫人代皇后娘娘而来,不必客气。”刘海微笑道:“看着王爷的气色好了许多,娘娘让我带了高延进贡的山参,灵芝,给王爷补身。”“娘娘有心了,”公主微微欠身,谢之寒却跟没看见这俩人似的软在榻上。刘海笑容不曾少了半分,玉琳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又怎逃得过公主的眼,她微笑道:“王爷麻药劲力未过,说话还有些吃力呢。”老娘还真会找理由……谢之寒差点没笑了出来,跟着又龇牙咧嘴,公主的手正捏在他腰间旋转。站在榻边的顾边城看见他们母子暗斗,淡淡一笑,心里觉得很温暖。离去的水墨自然不知道里面的勾心斗角,她心里记挂着元爱和鲁维的伤势。方才顾边城虽未多问,但显然对自己和元爱的关系有所怀疑,现在再跑去看她,那真是没脑子了,水墨没有多想,径直去找鲁维。鲁维正好醒来,见到水墨平安就咧着嘴笑,弄得自己头上的伤口疼痛也还是开心,被康矮子好一顿笑骂。眼看着康矮子走出帐外,鲁维忙凑上前小声询问:“爱爱姐呢?”“嘘!”水墨竖起手指,侧耳倾听一阵才耳语道:“应该还好,记住,我们从不认识她,记住!”鲁维不解,但还是老实的点头。水墨从角落里端了盆清水过来,打湿帕子,想给鲁维擦擦脸。帐外的安静忽然打破了,康矮子大声道:“你们是谁,为何擅闯骠骑营地?”水墨和鲁维面面相觑,有些好奇。自骠骑成军之后,屡立战功,先帝特赐一道金牌悬在骠骑营门,就算是王公贵族,非请也不得擅入。只听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语带傲慢答道:“水墨可在这里?”水墨一愣,找自己的?这女人是谁?鲁维下意识抓住了她的衣袖,水墨回头看见鲁维惊慌失措的样子,忍不住苦笑,看来鲁维也发现只要有人寻自己定没好事的规律。她原本慌乱的心反倒平静了些许,对鲁维笑笑以示安慰,抽出袖子,悄声走到帐门边,掀起一条小缝窥视。外面的阳光与帐内的昏暗不同,水墨眯了眯眼,这才看清对面一个粉衣女子被挡在营门外,她傲然站立,桃腮杏眼,下巴略略抬起,正是玉琳,但她并不认识。其实两人在大殿上有过一面之缘,可那时水墨只想着怎么活命,她又不是男人,对皇后身边的美女自然没兴趣多看。周围的骠骑战士们看似三三两两,很随意地站着看热闹,实则随时都能发动攻击,将来人一个不剩的消灭。康矮子看玉琳的做派知道她来头不小,虽然心中不满,言辞倒也客气:“请问姑娘是……”“不必多问,叫水墨出来就是。”玉琳冷冷说道。康矮子向来不讲究穿戴,衣饰甲胄普通,看起来最多是个兵头儿罢了,玉琳跟他多说一句都觉得有失身份。康矮子打了个哈哈:“姑娘,水墨乃是我骠骑校尉,不是谁想见就见的。”明知玉琳身份不低,康矮子故意装傻,管你是谁,一个小娘们也想来骠骑耍威风吗?玉琳脸色一沉,二话不说,迈步就要闯营。没走两步,一道身影突兀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玉琳秀眉耸起就想喝斥,一抬头却看到了罗战那张阎王脸,仿佛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让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颤声道:“你,你是何人?”罗战抱拳道:“骠骑边锋罗战!请问姑娘出身?到此有何贵干?”骠骑将军?玉琳自然知道在骠骑为将者,都是军功卓著之人,她虽然高傲,也明白轻重,当下娇柔一笑,色如春花,可罗战根本不为所动,还是那样漠然地看着她。玉琳心里咬牙,依旧柔声道:“奴是皇后娘娘宫中女官,奉口谕带水墨前去觐见。”说完掏出一块镶着美玉的金牌,正是皇后宫中令牌。罗战恭敬接过一看,确认是真,他眉头微皱,还给了玉琳。皇后?!水墨情不自禁地倒退一步,皇后冰冷的双眼瞬时浮上脑海,她找自己干什么……玉琳脸含得意:“罗将军,还有问题吗?莫要让陛下和娘娘久候……”罗战点头道:“末将明白。”他回头想让康矮子去叫水墨,却看到水墨已出现在帐外,脸色有些苍白,身上的衣服也还没换,脸上身上都是尘污,乌黑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带着几分惊慌,可更多的却是无奈的疲累。骠骑士兵聚集在一起,眼看着水墨被近侍们带走,康矮子一摸下巴:“老罗,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那小娘们的眼神不怀好意啊。”罗战面沉似铁:“你悄悄跟上去,见机行事,我去寻将军和王爷。”康矮子一呲牙:“明白!”他快步走出军营,三晃两晃,人已是去踪影。罗战吩咐了属下两句,也朝着公主营帐方向飞奔而去。可此时顾边城等人已到了皇帝营帐,白震和刘海都躲在帐内暗处,安静的空气中隐含着电闪雷鸣,他们连呼吸都不敢大声。顾倾城斜倚在软枕上,手却被坐一旁的皇帝紧握着,皇后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安平公主倒是面色平和的坐在一旁喝茶,顾边城单膝跪地,谢之寒的脸色阴沉的能拧出水来,他一身白衣,从松散的领口处隐约能看到绷带。得知娘娘要去宣召水墨,顾边城和谢之寒就心知不好。谢之寒不顾公主阻拦,硬是来到皇帝营帐,当然是以探望贵妃病情的名义。进了皇帐,没说几句,谢之寒和皇后就脸上带笑,言词如刀的对上了。皇帝原本还想着,为了自己姐姐,顾边城应该会比较理智,可他没试探几句,顾边城竟然跪下,为水墨求情。“哼,皇后娘娘,微臣已说过,是微臣命令水墨行事的,若是娘娘抬出祖上旧例,微臣为了救命,也曾碰过娘娘玉体,那是不是也得自杀,以全贵妃名节啊?”谢之寒口气很冷。“阿起,你胡说什么?要是这么说,我也算得上是教子无方,要赐白绫了?”公主明里责备谢之寒,实则暗指皇后有意牵扯无辜。虽然她不喜欢那个清秀的小子,但不论何时,她都会站在儿子一方!皇帝闻言顿时有些尴尬:“姑母,这又是从何说起,阿起和倾城情同姐弟,自小一起长大,又扯得上什么名节了。”皇后则表情僵硬,只当做没听见,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不想节外生枝,再得罪一个安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