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你一片赤胆忠心,”沈清秋贴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又要不识好歹了。”
有哪怕一个瞬间,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藏的失望和轻松感。
在这一天来临之前,岳清源无数次想过说服他的办法,他想说你可以和我住在一起、我照顾你、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也不会有任何过去相关的东西,但他甚至自己都清楚,他的坚持只不过会把自己的生活也纳进剧本,软禁和欺骗,不能阻止任何悲剧。
他能想到的沈清秋自然也不会有半点掩饰,他们都不再冲动而理想主义——连重逢都再无意义。
骤然,他看到机舱外的天空突然一亮,在那转瞬的反应时间里,沈清秋借着极近的距离,猛一伸手,一把抽出了他武装带上填满弹药的枪——
柳清歌喝道:“别动!”却没能成功采取任何行动,因为就在此刻,爆炸的轰鸣裹着气浪迎面撞上直升机,整个机舱一掀,差点让他横飞出去!
沈清秋踉跄了一步,伸手去抓舱门的把手,却没有抓到,整个人猝不及防,瞬间被甩入夜色之中!
岳清源失声喊道:“小九!!!”
沈清秋在风中吼道:“滚!!!”
——随即竟是“砰!”的一声枪响。
TBC
第十四章
65
时间倒流三十秒。
洛冰河猛一抽手,束缚带拷了个空,身边的回收人员皆是一愣,看不见的紧张像偏僻道路上扬起的灰尘,瞬间又弥漫开来。
但他只不过是侧过头,垂着眼睫,微微蹙起眉。
……如果此时尚有熟人在场的话,也许就会恐怖地意识到,某个瞬间,这个古怪无常的受试者确实如此肖似他们曾经同样唾手可得的那一个。
可惜下到现场的只有年轻新人——和试验体一样,实验员也是碗青春饭,虽然看起来不过是流水和桥的关系,但要是把时间拉到更广阔的范围,被冲垮也只是一小段不愉快的必然。
但桥总会架起来的——对吗?因为人们需要桥,来得到凌驾洪流之上的价值。
一个穿着防爆护服的押送队员横起枪口,往他挺直的脊背上一戳:“干什么?”他警告道,“服从!”
年轻人抬起脸来,似乎有一点警惕的茫然。
实验团队里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有一个女孩看不下去,上前把枪口挡开,拿了一件制式的防爆服递给他。“快穿上吧,”她笑着说,可能有点激动,脸色在火光的倒映下红扑扑的,他真好看呀,她想,白白净净的,没有畸形也没有烂疮,不管是谁创造了他,那位前辈一定得意地爱着他吧?“不要担心,呃……营救已经成功了,回去以后也许是我们小组抢到你……哈哈,我还从来没有参与过核心实验,也许还没有你懂,到时候给我抱抱佛脚……”
她有点紧张——实在应该紧张,这样一双好看又锋利的眼睛望过来,任何人都会紧张。但她很美,妆容得体、态度大方,并且完全懂得掌控这些优势。
这救了她的命。
洛冰河没什么压迫意味地看了她两秒钟,伸手接过了防火外套。事后想来,那并不是幼兽仰视援手的神情,也许只是对一只可有可无的昆虫挪开爪子。
“如果我是你。”洛冰河说。他的声音有一点火燎的沙哑,听不出感情。“我会现在就转身走开,永远不再回来。”
然后,在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小幅度地一回身,雪白的手肘擦着女孩的发丝,耳后传来细微的“喀啦”一声。
女孩的笑容傻傻地停留在脸上。
高大的押送队员直挺挺地摔倒在她背上,一些黏稠的、不太热的液体洒落在她的衣领上。裹挟着火焰的风带走温度和水分,让人无端发冷。
洛冰河收回手,把防爆服外套甩到肩上。他转过头去,推开神情惊恐的科研人员,脚下步伐疾速加快,他仰着头,目光紧锁住天空中像只纸风筝一样剧烈晃动的直升机舱窗。
一片赤红的火光冲进他的视线,二次爆炸不到一秒就会降临,这无论如何都是疯狂的决定,可就在烈火喷发的千分之一刻,却有一颗星星飘摇的碎片坠入烽烟混沌的夜空之中!
我还不了解你吗?他想,摧毁一切、还有比这更快意的时机吗?
他两步踩上分崩倾倒的写字楼外墙——还不够高,下落的缓冲时间不够——待要冲上去接他。这时他看得清了,沈清秋如同坠下九天的青鸟,衣衫涌动着长空烈风,把他的头发全扬了起来,露出一小截雪白皮肉,也露出他腰间前几个小时洛冰河肆意妄为的痕迹。那人似乎有所感应,偏过头来,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刚喊出来又被狂风吹散了。他伸直了手腕——洛冰河瞟到有什么东西的反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他却无暇顾及,接住他的时机那么的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