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知道姬珧在讽刺什么,目露凶光,要想挣扎起身,又被十八按下去,他大声吼道:“你懂什么?别这么说我阿姐!”
说完又垂下头,眼前一片模糊,泪水不断涌出来,他哽咽道:“阿姐才不是你说的那样软弱,她只是因为我,因为我才留在吴家的!要是没有我,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说着说着便字不成句,只剩下呜呜的哭声,姬珧皱了皱眉,刚要吩咐小十八让他闭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似乎是宣蘅的声音。
“三哥!你往哪去?你快回去躺着!大夫说了,你不能这么快就下地!”
由远及近的推门声,好像有人在一间房一间房地找她,姬珧看了十八一眼,十八领会,走到门前,刚要把门打开,就有一股推力将门冲撞开。
姬珧凝眉看去,正好和宣承弈望过来的目光撞上,他才醒来,头发微乱,眼中布满血丝,怔忪的模样看来精神的确不是很好。
病了还折腾,这人就是死活不让人安心。
姬珧正要说他几句,宣承弈忽然推开十八,直愣愣地冲过来。
看这情形,姬珧以为他又犯病了,会像昨日一样,将她抱在怀里说些奇怪的话,结果宣承弈只是停在她身前半步远的地方,眉头微微皱着,看了她半晌,然后轻轻抬起手,有些恐惧不安,又有些畏首畏尾,在姬珧惊异的目光下,试探地碰了碰她的脸。
姬珧下意识垂眸去看他的手,他的手带了几分颤抖,碰触的瞬间,他似乎秉住呼吸,然后良久,才舒了口气。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宣承弈的举动,好像是在验证她是不是还活着。
姬珧冷下脸来:“你在干什么?”
宣蘅、十八、薛辞年甚至还有跪在地上的少年,都有些疑惑,前三个还算了解宣承弈,都知道他不是个会凑到公主跟前做些亲密举动的人。
结果宣承弈大大超乎了他们的预料。
他红着眼,眸中似有万千温情,只将姬珧一人纳入眼帘,整个世界都是她,也只有她。
他张了张嘴,干涩的声音艰难发出。
“殿下。”
姬珧眸光一顿,心头微紧。
他小心翼翼地凝着她,小声祈求道:“我可不可以,抱一抱你?”
那是他上辈子,未能宣之于口的遗憾。
第50章还是那个该死的他。……
姬珧触及那一双红透的双眸,恍惚之色犹在他脸上挣扎,像是痛极的模样,他的手仍在微微颤抖,说完那句话后一脚轻轻向前挪动一下,可又像是害怕她说出什么绝情的话,不肯踏出那一步。
外头刮了一阵风,飒踏秋风框框地撞着窗柩,让姬珧心头徒生烦乱。
他像是在她肌骨上划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以可怜摧残她整肃的冷静,在她长足的沉默中,那人只是静静地等,等待的过程中忘记了呼吸,而面色却变得越发煞白。
姬珧怕他这样给自己憋死,忽然行上前,伸手环住他腰身,搂住他脊背上突出的肩胛骨,紧紧地收拢了力道。
她才感觉到他重新找回了呼吸。
宣承弈愣愣地站在那处,眼中仍有不敢置信,他睁大了悲恸的双眸,在怀中温软一点一点施与他热量时,那双寂灭灰败的眼睛里才恢复了色彩,他骤然伸出手,搂住她肩膀,在她颈窝上用力地吸了口气。
是活生生的,是有温度有呼吸的她。
姬珧以为他哭了,刚才又眼睁睁地目睹了他病后的惨状,心里想起齐项燕的话,迟疑一瞬,她抬手轻轻拍了拍他后背,用不太熟练地温柔嗓音安慰道:“别哭了,本宫不是让你抱了吗?”
她说完,一脸正色地扫了一眼门口,十八赶紧阖上张大的嘴,垂眼咳嗽一声,不再往那边看,手上不停地招呼:“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没办。”
薛辞年自然是最善解人意的,他什么话都没说,便低头走了出去,少年原本是跪在地上受审,哪成想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态势,他年纪小,看到孤男寡女亲热,脸腾地一下就涨红了,又有些手足无措。
十八看他还呆愣愣地不动,大跨步地走过去,提着他后颈就向外走,门被关上,里面顿时变得清净不少。
姬珧松了口气,又回过神来,宣承弈还是抱着她不松手,他本有些冰凉的身体因为两人紧紧相贴,都变作了一团火热,姬珧喉咙有些干涩发紧,硬骨头的刺猬突然开始投怀送抱,她还有些不适应。
病了病了的,性情难道也会变?
她终究还是把他折磨疯了?
姬珧想起初初把他带回公主府时他的样子,不肯纡尊降贵,不肯低头服软,一身的傲气都被她揉搓没了,变成现在这样,连大夫都看不过眼了,想到这,她又有些于心不忍。
“三郎,”她拍着他后背,“你还难受吗?让大夫再给你看一看吧。”
姬珧尽量放缓了声音,想让自己说的话听起来不至于像之前那般冰冷沉肃。
宣承弈突然松开怀抱,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姬珧同他四目相对,一时拿捏不准他这是怨恨她埋怨她还是怎么样,总之那眼神充满野兽般的侵略性,让人不得不全身警觉。
姬珧向后退了一步,握着自己手臂抬眼看他:“你若是还不舒服,就去床上躺着休息,我一会儿让齐项燕过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