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这厢的张峒道如何在八月底的夏夜突感一阵一阵阴冷,那边的李平阳倒是彻底睡不着只剩下满脸忧虑了。
小女娃在她身上爬上爬下,是个白日不醒夜晚不睡的夜猫子,衔蝉在一旁很是害怕麻烦旁人,李平阳看他模样也有些心疼,拍拍身边的位置:“她爬她的,自有我看着,你这么小的年纪还能守她一整夜吗?来,上来躺着。”
衔蝉乖乖趴过来,缩着身子,只卷了一些被褥角搭在身上。
李平阳心里虽然有事情,但是瞧见小孩子乖顺的模样,倒也仿佛拉家常似的问起来:“最近总是把你放在药铺那边,不是我们不愿意带着你,只是眼下事情实在太多。冒姐姐对你们好吗?她生意忙不忙?”
“有些忙,但是待我们特别好。最近几天我学着磨药,如果她忙不过来我就帮她,她夸我很懂事,帮了她许多呢。”
“那就好,你做得对,拜托人家照料就应该多帮帮人家的忙。你们这几日吃得怎么样?你还记得吃了哪些菜吗?”
“嗯,最初几日多是鱼,我不大喜欢吃鱼,但是却也不能说。不过吃了几日后冒蘅姐姐问我喜不喜欢吃羊肉,我就点头,这几日我们隔天能吃点肉,多是鸡肉,偶尔是羊肉。如果鸡肉也没有再吃鱼。”
李平阳闻言笑了:“看起来药铺的生意倒是确实不错,这吃得比我们在外面都好。”
“冒蘅姐姐手艺很好,她做的我喜欢吃。”
李平阳心里盘算着明日早上应该先去割些羊肉,送过去的时候把孩子一并带上。她心里盘算着,把闹得打哈切的小女娃捞到怀里抱住,轻轻拍了拍:“说得我都有些馋了,下次有空了我也去尝尝她的手艺。”
“冒姐姐还打趣,说妹妹看着已经满周岁了,得取个名字。不然以后喊她还是嘬嘬嘬,嘬嘬嘬的,就跟喊小狗似的,多害臊啊!她说要有个名字才好,有个名字才体面。”
给小女娃取名字这事情李平阳想过,但是她没动心思,她希望张峒道能给小女孩一个名字,这样对她将来的生活也更便利些。只不过这些都是成年人的小算盘,此刻讲给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还是为时尚早。
“这个,等这一串案子了解了,我来说给大人,叫他取名,顺便补过一个周岁。”
衔蝉这才高兴起来,这孩子浑身仿佛已经存不下一丝安全感,睡觉都得靠着别人才能睡着,身体蜷缩,很是可怜。
第二日一早,眼见着张峒道他们还没有回来,李平阳想着昨晚分别时候高鹤的神情,总觉得此事不能继续拖下去——她打算把衔蝉和小女娃寄宿在药铺两天,回来再接他们。
可是事情变化格外快,她这边还没出门,那边冒姑娘先急匆匆地赶来。原来是冒姑娘母亲娘家那边出了事情,有人请她带母亲回去一趟,因而需要离开和州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药铺都无法经营。
“事情来得突然,我家没有男子,只能凡事由我操持。昨儿我连夜包了不少常用的药放在纪家娘子的店子里,等处理了那件事情我就着急来通知你们这边,这段时间我大约顾不上两个孩子了,实在抱歉。”
“哪里,是我们劳烦你了,既然事情着急,也不要在这里耽搁了,快些上路出发吧。”
说着,李平阳匆忙包了些钱给冒蘅,推拒半天后冒蘅还是说不过接下来了:“这些日子你们找找旁的人家帮助,我这里怕是一时帮不上了。”说罢,还低头抱了抱衔蝉,允诺他回来后要带岳州的小吃给他。
冒蘅走后李平阳又陷入了踟蹰。眼下最好的办法是交给纪家妇人,但是茶铺毕竟不比药房,来往人多不说,柜台也格外忙碌。加上纪家妇人也有自己的孩子,贸然前去麻烦怕是不妥,再想想其他人更是找不出什么人选。
就在她想着办法的时候,驿馆外传来叩门声:“张大人,许夫人,可有人在?”
李平阳过去开门,见到是杜樾来访:“杜二少爷,为何此时来访?”
“许夫人,张大人可在?”
“张大人与几位军爷正在乌江县高县丞府上做客,不知杜少爷此来何干?”
“前些天张大人问我能否找到杜家和县丞之间关联的线索,我找了几日,确实未曾发现。想来父亲应当做得极为谨慎。不过我想起小红她倒是知道些什么,只是我不知从何问起,她又是个孩子理不出所以然。故而想着若是张大人在,或许可以问点子丑寅卯出来。”
“小红?”李平阳愣了好一会儿,“那个小丫头?她反而知道?”
“这家仆之间也是有走动的。小红阿耶的姐姐恰好是高县丞家管事的那位管家的表妹,当年还是高县丞家里的人介绍小红阿耶来做活的。所以他们走得倒是比我们近,而且我记得小红今年过年去县丞家里,他们看她聪明伶俐,就多留了几日叫她玩高兴了。眼下父亲已经走了,大哥又不肯开口,这事儿保不齐小红知道的是最多的。”
李平阳觉出几分道理:“可惜了,眼下张大人不在。我正想着去乌江县找他呢。”
“那感情好呀,虽然是微末线索,也劳烦许夫人代为传达。”说罢,杜樾一拱手,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轻松不少。
李平阳瞧着面前人的模样,颠了一下怀里的小女娃,忽然生出了些别的心思:“杜少爷,只不过我这里忽然遇到点事情走不脱,能不能劳烦您帮个忙?”
“……所以,我就把这两个孩子带回来了。一来这么小,怎么自己照顾自己,二来你戏班那些兄弟姊妹刚离开,我想着,家里能添点人气也好。”杜樾说着,望向病榻上的崔桃红,她一边的袖子空落落的,脸色仿佛透着光的纸,“你要是嫌弃他们吵,我就送到别的屋子照料,眼下府里下人少了大半,但是留下的都是可靠的,照顾起孩子是熟稔的。”
崔桃红伸手轻轻在小女娃头上抚弄过一下,又拉过衔蝉上下看了看,勾出一抹虚弱的笑:“仿佛春生的嫩芽似的,看着好让人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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