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自己没穿越,本就不该受到生命威胁啊。唐诘所做的只是漠视他们死去,哪怕看见无辜者的死会感到罪恶,但是这种罪恶只是暂时的。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罪恶只是暂时的。他撤下对纸绳使魔的控制,感官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埋在膝间,双手捂住脸,不断深呼吸。……阿纳托利已经开始释放俘虏,证明救援已经快要攻破结界,自己这边也该加快进度,要不然,让凯瑟琳发现阿纳托利的行动就糟了。唐诘重新操纵起使魔去寻找水源,这次直奔塔底,思考了半秒后,决定用塔底的水将纸绳浸透再挪回来。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走到塔底,却感到操纵纸绳需要越来越多的精力,不由分出更多心神过去,直到一只手突的拍到他的肩膀上,猛地收回神,感到太阳穴附近,传来针扎似的抽痛。“49,”身后传来少女般清脆如银铃的嗓音,凯瑟琳轻快活泼地问,“我饲养的龙不见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唐诘原本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保持镇定,但是之前控制使魔耗费了太多心神,身体因为头痛而不停颤抖。“你知道。”凯瑟琳鲜红的寇丹划过他的脸侧,迫使他仰起头,正好与侧边的她对上视线。“我要去把逃跑的孩子抓回来。”她饶有兴趣地说。“49也陪我一起去吧……他看见你,也许会很高兴呢。”唐诘浑身冒出冷汗,不出一秒,又察觉,那些冷汗化作了冻结的白霜。阿尔忒赐予的冷酷消失后,转化成了冷静,冷静消失后的现在,转化成了恐惧。无法遏制也不需要来由的恐惧。瓷碎难愈再次出现在唐诘面前的凯瑟琳完全是女性青春期才有的年轻外貌。鲜亮蓬松的红发、白皙干净的皮肤、青翠如泉的双眸,她现在的身量比他高上约1、2厘米左右的样子,和初次见面时的她相比,又矮了十公分。她的外表年龄正在逐渐缩小,这是觉醒药剂发生了作用的表现。看来,阿尔忒的魔力,对她没有任何影响。虽然曾经生活的世界带来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通过一眼就能看见的神情和装扮去观察和分析,但是经过水牢的冲刷,他对魔力的感知上升到了更敏感的地步。唐诘撑着书桌向后退,力图拉开两人的距离,力竭后的头痛感仍然一阵阵袭来,加上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的气息,身体难以维持重心。倘若说从前的凯瑟琳魔力赋予了她深沉暴烈的气质,那么现在,保留了强势的攻击性的同时,深沉变得轻灵透彻,暴烈感化作了跃动的火焰,给人一种变化无端的莫测感。唐诘在强压下缓了两秒,守住自己的心神,竭力忍耐由于对方的魔力刀刃般贴着自己皮肤游走所带来的触感。但应激产生的防御倾向,却导致身体无法抑制呈现出最本能的反应,不自觉地更加紧绷。凯瑟琳出乎意料的沉默,让他意识到,她在等一个解释。……这有点好笑,不,应该说是奇怪才是。为什么?她会需要自己的解释吗?这几乎到足以他感到惊奇的程度了。唐诘从不认为自己和她的关系是平等的,她对他就像是对待一件有用的工具,耐心有余,体贴不足。她所在意的是什么呢?……是如何达成自己的目的。那么,在如今,她已经成功喝下觉醒药剂,自己失去利用价值后,还有什么必要询问他?她完全可以直接喂吐真剂。但既然她没这么做,那么,说明她有所顾虑,或者说,她还有什么别的期望从他身上得到的东西,没能彻底如愿,哪怕用上吐真剂也毫无效果。是了。电光火石间,初见的一幕浮现在唐诘的脑海。他抓住了那一瞬间的灵感。“你在好奇,巨龙是如何从封印里逃出来的吗?”他的声带尚且还有些不能完全控制的颤抖,语气听上去既紧张又恐惧,但是话语里的内容却完全不是这回事。凯瑟琳挑了下眉,讥讽般说:“难不成你要告诉我,是你破开了封印,把他放出来?”魔力像是蛇缠在他的身上。唐诘不由拧起眉。诚然,这可能只是在检测他的情绪,或是别的什么魔法的必要程序,但是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生命的危机感还是让他心情差到极点。“当然。”唐诘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和音色,近乎斩钉截铁地说,越是难以掌控局面,他必须表现得越是笃定。话音一转,轻嘲道:“这还要多谢您——倘若不是您选择将我击落到塔底的牢房里,我怎么能顺利从他口中得知,自己掌握着数之不竭的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