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因为他清楚地在女鬼脸上看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陆渊就那么不疾不徐地朝女鬼走过去,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腾耀看不到他的正脸,但以今晚短短的交集来推断,此时的陆渊一定面无表情。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让女鬼瑟瑟发抖,她喉咙里发出的威胁如今听来更像是在求饶。
腾耀的心又提了起来,要是陆渊暴打女鬼,他是该拍手叫好还是上去劝劝?
迟疑了片刻,腾耀眼前的画面霍然转变,院子中间那片疯涨的杂草倒缩进土地,只余短短一片青茬。雨还在下,陆渊和女鬼却都不见了踪影,腾耀原地转两圈,野楼仍是原来的模样,只是没有初见时那么破败罢了。
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刚才所见皆是幻觉?
腾耀在心底画了个大大的问号,犹豫片刻,他向记忆中的泳池走去。
没了杂草的遮挡,泳池的位置一目了然,腾耀担心女鬼藏在下面,没敢贸然靠近,每一步都迈得格外小心。离池边仅剩几米,腾耀瞧见个黑乎乎的东西在池底动来动去,吓得他立刻住脚屏息,确定对方没发现自己,他才更加谨慎地向泳池走去。
离得更近,腾耀终于看清池底站着个人,池底正中间贴得好好的瓷砖被掀起一米见方的面积,那人挥舞着铁锹正在往回填土,夯实之后又把瓷砖贴回去。
腾耀看得好奇,那人显然是在往泳池的底下埋了什么东西,看堆在旁边没能填回去的土量,那人埋得还是个大件。那人动作麻利地把泳池恢复原样,再用麻袋将剩余的土搬到地面上,全程没往腾耀这边看过一眼。腾耀试探着在那人面前挥舞手臂,对方不为所动,闷着头继续手里的活儿,把泳池里刨出来的土填到后院的各个角落。
同样的场景不同的人物,莫不是自己穿越了,还是魂穿、别人看不见的那种?亦或是自己已经死了,此时此刻的自己不过是一道游魂,所以那人才瞧不见?
腾耀胡思乱想间,那人完成善后,鬼鬼祟祟离开了。野楼重归寂静,唯有雨拍地面的声音延绵不断,似要让人迷失在这一隅天地间。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腾耀在心里反复问自己这三个问题,好半天才猛然惊醒,他记得那人扛出来的土足有一麻袋,从体积上看跟一个成年女人差不多。
那人埋进泳池的该不会是那个女鬼吧?
铁锹被那人带走了,腾耀掰了两根粗树枝,跳进泳池开始挖。
雨势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点打在腾耀身上怪疼的,腾耀顾不上这些,他用手臂抹掉脸上的雨水,更加快速地挖着瓷砖下面的泥土。突然,树枝触到了什么东西,腾耀丢掉树枝转而用手开挖,先是头发再是头颅,那人心心念念藏在地下的秘密终于重见天日。
腾耀的一口气憋在胸膛里,上不来也下不去,他颤抖着被水泡得发白的手指,抹掉那露出地面的女人脸上的污泥。
女人猛地睁开眼睛,眼眶内只有眼白,大得过分的眼白。她冲腾耀诡异地笑起来,笑声足以让人肝胆俱裂。
腾耀倒抽一口冷气,却被灌进嘴里的冰凉雨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咳得他不得不弯下腰,蜷缩成个虾米。
一只温暖的手掌落在他背上,轻轻拍打,不算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没事吧?”
腾耀压着咳嗽,吃力地扬起脸,正对上陆渊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向来善于看人的腾耀无法解读其中包含的情绪,但他却从这双眼里得到了莫大的心安,将他从巨大的震惊和恐惧中解救出来。
陆渊架着他起来,腾耀这才发现周边又是杂草丛生的景象,自己也不在泳池里,还站在先前的地方。
腾耀有些虚弱,他倔强地没让陆渊继续扶,看看前后,他问:“那,那个女人呢?”
陆渊指指泳池:“躲到里面去了。”
腾耀看过去,一个小小的黑色物体正在泳池边晃悠,是嘟嘟。嘟嘟扑扇着翅膀,探着小脑袋向下张望,半晌,它失望地转回身,摇摇晃晃朝陆渊跑来。
“先回屋吧。”陆渊往回走了两步才发觉腾耀没有跟上来,不禁停下来望向他。
腾耀又被雨淋了个透心凉,他抹了把脸,问道:“那个女人怎么办?”
陆渊淡淡地回:“她离不开这个院子,让她暂时住在这儿吧。”
“住在这儿?”腾耀被他的说法说得一愣,“她貌似不是人,你跟她住一个院子,不害怕吗?”
陆渊没有回答,就那么直勾勾看着他。
腾耀自觉闭嘴,那是个雨天走路不湿裤脚的男人,自个儿瞎猜什么心呐。
见腾耀跟上来,陆渊走到老鳖身前,抓着老鳖的胳膊拎大包似的把人拎了起来。
腾耀咋舌,老鳖再瘦也是个百十多斤的男人,陆渊这力气怪吓人的。
回到别墅的腾耀实在没忍心往沙发上坐,索性就地卧倒,大口大口喘粗气。陆渊取了新浴巾出来就看见腾耀要死不活躺在地上,那模样惨兮兮的,好像刚被虐待过。
陆渊哭笑不得:“我烧了热水,你待会儿去洗洗吧。”
他把浴巾递给腾耀,腾耀懒得擦,把白色浴巾往脸上一蒙,宣告自己正式挺尸。
腾耀是被陆渊拖进浴室的,陆渊把他往浴缸里一塞,打开热水往他脑袋上浇。腾耀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尸体的角色,从头到尾没有丁点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