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彭家睦的实验桌子紧挨着的,是夏叔芳。这一次,她的实验不大顺利,一直没有做好。她是一个非干到水落石出不罢休的人,在吃完晚饭之后,一个人继续在实验室里埋头做实验。
渐渐地,夏叔芳感到有点害怕起来‐‐偌大的一个实验室里,只剩下她一个女同学,怎么不害怕呢?
正在这时,彭家睦从门口走过,看到她还在做实验,便进来了。他坐在实验室的一角,一言不发,一门心思看他的书。
有了彭家睦坐一旁,夏叔芳的胆子壮了。
彭家睦等她把实验做完,便合上书本,一声不响地走了。整整一个晚上,他俩一句话都没讲。
这件事,使夏叔芳第一次感到:彭家睦却有着一副乐于助人的热心肠呢!
夏叔芳的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她在学习上比较轻松。
她从小喜欢读古诗词,所以一有空余时间,就到中文系旁听诗词课。她感到非常惊讶,&ldo;怪人&rdo;彭家睦竟然早就选修此课,坐在那里专心听老师解释平声、仄声和诗词格律。
后来,夏叔芳对美学课也发生了兴趣。她一走进课堂,咦,彭家睦竟然也早就坐在那里!
夏叔芳在微积分、物理化学这些选修课的课堂里,同样看到了彭家睦!
直到这时,夏叔芳才明白:彭家睦并不是一个整天爱用弹弓打鸟、爱爬到树上睡觉的&ldo;大孩子&rdo;,而是一个兴趣广泛、刻苦好学、富于进取心的青年,使她暗暗佩服。
在四年级的时候,中央大学从重庆迁回南京丁家桥,又一件不谋而合的巧事发生了。
一天,在学校的布告栏里,贴出一张布告:
&ldo;新近自英国回国的中央大学南京医学院教授王应睐,开设维生素和酶学课程,欢迎选修。&rdo;
中央大学农学院农化系总共只有三个学生选了这门崭新的课程,其中一个是彭家睦,一个是夏叔芳,还有一个与他们同班的女同学。就这样,他们每天跑到医学院去听课了。
渐渐地,他们三个同学对王应睐教授的课程深感兴趣,便要求王应睐教授指导他们写毕业论文。王应睐教授答应作他们的导师,带领他们做实验,写作毕业论文《黄豆发芽期间phyticacid含量phytase活动力之改变》。
直到这时,夏叔芳经常跟彭家睦在一起,有着共同的科学爱好,有着共同的志向,这才渐渐熟悉起来。
直到这时,夏叔芳才发现,原来彭家睦并不&ldo;孤僻&rdo;,倒是十分风趣、幽默的呢。
有一次,在聊天之中,彭家睦翻&ldo;老账&rdo;,数落起夏叔芳来。
彭家睦的记性不错,他用&ldo;长辈&rdo;回忆往事似的口气说道:&ldo;你还记得吗?在刚进大学的时候,做化学实验,两个人一组,老师把你跟一位山东大汉编在一个组。你一见到那位山东大汉,吓得连头都不敢抬。嘿,你到老师那儿吵,一定要跟女同学编成一个组,不8跟男同学一个组。可是,别的女同学都已编了组,弄得老师没办法,只好让你一个人一个组!哼,你满脑袋的封建思想,一个十足的书呆子!&rdo;
夏叔芳听了,不好意思地哈哈大笑起来。这件事,她早就忘了,想不到彭家睦居然记得那么清楚。
接着,彭家睦又奚落起她来:&ldo;还有,你那时候只喜欢化学课,不爱上农业课。有一次,上农业课的时候,趁老师转过身子在黑板上写字,你就像个猴子一样,从我的桌子上踩过去,从窗口逃走。哼,一个逃学生!到了农业课考试时,你没办法了,找我借笔记本,死命地背,像条书虫!&rdo;
夏叔芳咯咯笑了,她也不示弱:&ldo;如果说我是书虫,那你也是虫!&rdo;
彭家睦有点惊讶,他似乎从来没听说过别人喊他是&ldo;书虫&rdo;。
夏叔芳数落起他来:&ldo;你不是&lso;书虫&rso;,你是&lso;刺毛虫&rso;,专门刺别人!&rdo;
这下子,两个人都笑得前仰后合的。
彭家睦补充说道:&ldo;如果说我们都是虫的话,我们不是别的虫,是糊涂虫!我们参加了&lso;121&rso;,又参加了&lso;222&rso;,却说不出&lso;为的啥&rso;!&rdo;
◆&ldo;糊涂虫&rdo;慢慢清醒
&ldo;糊涂虫&rdo;开始清醒过来,那是因为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像一盆冷水似的,泼醒了彭家睦。
1947年5月20日,南京发生了着名的&ldo;520血案&rdo;……
事情是从5月4日开始的,上海各学校的学生举行反内战游行,八千多个示威者包围了国民党的警察局。这一爱国热潮,迅速波及南京、北平、沈阳、杭州、青岛、开封等城市。5月20日,南京的学生们高举&ldo;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rdo;的大旗,上街游行了。
这天,中央大学的许多同学都参加了游行。
彭家睦忙于他的毕业论文,以为&ldo;黄豆芽&rdo;比游行更加重要,成天泡在实验室里。夏叔芳也没去。与他们同做毕业论文实验的另一位女同学却去参加游行了。
过了约莫两三个小时,那位女同学气喘吁吁地跑回实验室。她的头发、衣服都湿了,激动地告诉彭家睦和夏叔芳:
游行队伍遇上了国民党的警察,他们用消防水龙头浇学生,用木棍打学生!正在这时,彭家睦的一个同班同学跑回来了。他的手里拿着一副破眼镜,连镜片都碎了。他说,这是被警察打碎的,好多同学现在正挨警察打,鲜血洒在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