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去西夏了?!这么巧!”丁兆蕙微微吃惊。吴子楚低头猛喝茶,宁晋专注地看着帘外落雪,无人答他的话。只有莫研一脸诚恳地看着他,用力点了点头。 丁兆蕙正欲问吴子楚,莫研已关切地插口道:“你来趟京城不容易,空着手回去也不好,就买些点心带回去吧,老人家爱吃软乎的,州桥那边有家糖糕做得极好,口味又多,你要不认得的话我带着你去;给妹子再带几件首饰,我知道有家玉器行的翠颜色很正,若喜欢古玉,那里也有,不如我待会带你去挑挑……”她眼角余光尚瞥着街面,眼见着展昭和赵渝出了琴舍,消失在视线中,顿时大为放心。丁兆蕙倒没想到她说风就是雨,居然立时立马就要带着自己去,忙道:“不急不急,我还想在京城里多住几日,会些老朋友。”岂不料莫研怕的就是这个,面色一肃,想也不想便道:“再过几日就是腊日,你不回去陪老人家,恐怕不太好吧?”旁边,宁晋一口茶没咽下去,又连连咳了好几声。丁兆蕙有些愕然,迟疑道:“家中尚有兄长……”话未说完,莫研已连连摇头:“腊日祭祀先祖百神,你如何能不回去。丁氏双侠也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若连祭祀先祖都不归家,说出去岂不让人鄙夷。”“……不至于吧。”吴子楚看不过去,小小声地说句公道话。“怎么不至于!”莫研义正严词地打断他,“百行以孝为先,若是认真讲究起来,父母在,亦不应远行。”饶得生性豪迈,但被这么个小丫头空口白牙地指认自己不孝,丁兆蕙的脸不由也要青一阵白一阵起来。“当然了,丁大侠你自然不会是不孝之人。”莫研很快换上笑脸,“不过话说腊八将至,你也应该回去陪老人家吃粥才是,州桥那里还有家卖蓬莱米的,又香又软,掺在粥中最好不过,你不如也买些回去给老人家尝尝……走走走,我带你去!”“姑娘,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也不急在这刻吧。”丁兆蕙被她这没头没脑的热情弄得糊里糊涂的。“怎么不急,当然急,现在已经是午后了。咱们得买蓬莱米、糖糕、玉簪子,然后再给你雇辆车,你在天黑前还来得及赶到张家店歇息……咳,虽然赶了点,不过为了尽孝也是应该的。”“姑娘,你究竟为何……为何总要在下离开京城呢?”丁兆蕙总算听出由头了。莫研一呆:“你听出来了?那我就只好实话实说……”听她如此说,宁晋也不看雪了,吴子楚也不喝茶了,皆扭头盯着她……“其实……”她笑得愈发诚恳,“是因为接近年关,近来京城的治安不太好,老实说开封府里头的捕快都忙得连吃饭功夫都没用。你看你一身的富贵打扮,往城里一住,三教九流的贼全盯上你,这不是给我们找麻烦嘛!”宁晋脖子十分僵硬地复转向窗外,吴子楚艰难地咽下口中茶水,又给自己复斟了杯茶,然后埋头接着品。丁兆蕙哈哈一笑:“别的我不敢说,几个小毛贼我自信还不在话下,无需劳动你们。”“这才更麻烦!”莫研皱眉正色道,“要是贼被你抓了,那我们捕快的面子往哪里搁!”纵是个老江湖,如此说辞也是第一次听说,丁兆蕙彻底无话。宁晋与吴子楚交换个眼色,心中皆甚为叹服。“唉,我也是当上捕快才知道捕快的难处,累死累活,就那么一点点俸禄,真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我们吃这碗饭不容易,你就莫要为难我们了。你为难我们,不就是为难开封府吗,为难开封府不就是为难朝廷吗,包大人那里也不好交待啊。”丁兆蕙已经被她说晕了,不明白自己什么都没干呢,怎么就被按上和朝廷作对的罪名了。趁他迷糊劲还没过去,莫研忙道:“走吧,走吧……我带你去挑糖糕去,保证令堂爱吃。要是吃了还想,你托人捎句话就成,我一定买了让人带去。”“我……这个……”丁兆蕙虽然有些糊涂,但还不至于被她拖了走,只是一时也想不出该说什么话,似乎怎么都说不过这丫头,急急转头看向吴子楚,救星一般唤他:“我想再和子楚兄聊聊,要不待会让他领我去便是。”吴子楚还在埋头专心喝茶。“子楚兄!”丁兆蕙提高嗓门。“嗯?”吴子楚方抬起头来。莫研一面用目光警告他,一面笑道:“有吴大奶妈……吴大人同行,自然更好。”丁兆蕙一点办法也使不出来。宁晋此时方轻叹口气,转过头来:“丫头,我记得你说你是申时换班,现下好像快到了?”“啊!”莫研轻叫,她把换班巡街的事忘得干干净净,急急扫了眼不远的铜壶滴漏,确是快到申时,仿佛已经能看见王朝的黑脸,忙跳起来匆匆交待吴子楚道:“丁大侠的事情就麻烦你了,记得送他出城。……丁大侠,一路顺风!”说罢,她踢踢踏踏地冲下楼去,一阵风似的消失了。楼上三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了口气。巡过街,莫研记挂着师姐的事情,又忙赶去南宫家的别院,听宁望舒讲述了详细经过。听罢之后,她却面有忧色,皱着眉,咬咬嘴唇。“看公主的模样,确已动了恻隐之心,我想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宁望舒觉得此行还算是前进了一步,不明白小师妹为何如此。南宫若虚却明白莫研所想,他亦早就想到,只是怕宁望舒忧心,故而不愿对她说。“姐夫这次发病,虽然引得公主同情,但也是个隐患,就盼公主想不到此层,她若想到,展大哥只怕会有麻烦。”“怎么说?”“姐,你想:你不会弹琴,姐夫弹琴又会发病,你们二人又怎么会去买琴,分明就是布好的局。”宁望舒一怔,转向南宫若虚,后者淡淡一笑,轻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只是连累展大人了。”“但愿公主想不到此层,千万,千万……”莫研口中念念有词。她身旁的夫妻交握双手,静静相对。再回开封府,已是夜半时分,本还想去问展昭,公主究竟有没有发觉异状,可看见展昭房中黑乎乎的,想是他已熄灯就寝。独自在月牙门外徘徊许久,终是不忍扰他清梦,正想转身离去,突然身后有人拍拍肩膀,吓得立时弹开丈多远,才敢回头……“展大哥,怎么是?”待看清来人,松口气,奇道:“都半夜,怎么不在房里歇息?”“那怎么不在房里歇息?”展昭微笑着反问。“刚才从师姐那里回来,就是想问问……公主可有为难?”展昭明白所担心,摇摇头。莫研烦恼地挠挠耳根,道:“姐夫也是,当初商定计划的时候也不他的病,现下出纰漏,公主若想到此层,七叶槐花拿不到不,恐怕还会降罪于。”他淡淡笑,道:“也莫怪南宫公子,若弦不断,他本能坚持弹完。为不让师姐以身犯险,他是尽全力。况且此事原就是展昭之过,公主若降罪,亦属应当。”“那怎么行,是为帮才……”莫研歉疚道。展昭看微垂下头,欲出言安慰,却不知怎得,出口的却是:“南宫公子曾帮过的忙,他命在顷刻,当然应该帮他。”他罢便立时后悔,话听起来似乎自己只是纯粹为南宫若虚,而与毫不相干,倒像是故意与生分般:“……不是……”幸而在莫研心中,师姐和姐夫自然都是自家人,帮南宫若虚和帮自己没什么分别,压根就没往那处想,看展昭异于平日地吞吞吐吐起来,不由眼珠子骨碌碌奇怪地盯着他“不是……是想,的事在心里也很重要。”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清楚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