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片刻的功夫,那边的鲜氏骑兵又驰近了许多。贺泽纵马跑出去一段距离,不见辰年追来,不由回身望了一眼,见他两人竟迎着鲜氏骑兵而去,心中不觉一惊,有意转回去与他两个一同迎敌,可这念头刚一冒出就被理智打压了下去。贺泽咬了咬呀,回过头来,继续往南逃去。再说步六孤骁带兵从东城门而出,直往西南cha来,为的就是拦住郑纶与贺泽两个,将其击杀。见把他们一行人拦了个正着,步六孤骁心中自然一喜,待瞧对方转而往南逃去,他不禁暗自冷笑,正要从后追杀,不料却有一骑迎着己方冲了上来。这个如同自杀一般的举动,瞧得这些策马冲锋的鲜氏骑兵俱都是一怔,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两人一马竟就冲到了眼前。距离越来越近,近到步六孤骁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对面骑士那瘦削的身形,覆面的银色面具,还有那一双明亮璀璨的眸子。辰年,这是辰年!步六孤骁心中忽地一惊,下意识地往旁侧拨了拨马头。就在这时,辰年忽地纵身,从马上高高跃起,双手举刀,向着步六孤骁劈落下来。刀未至,刀风已至,杀气迫人,寒意凛然。步六孤骁不想辰年武功已是这般厉害,更料不到她会对自己痛下杀手,惊愕之下忙举刀相抗,喝道:&ldo;辰年!&rdo;两刀相击,&ldo;当&rdo;的一声脆响,竟撞出点点火花,步六孤骁顿觉一股大力袭来,震得他手臂一麻,手中弯刀几乎抓握不住。辰年身子疾速下坠,似是想借着这股势道,将他压落马下。瞧她这般不管不顾,毫不留情,步六孤骁不觉有些恼怒,赌气一般地拼劲全部力气,举刀往上抗去。一招一式,快似闪电,两人不过一个照面,步六孤骁却从辰年眼中看到了一丝狡黠。他不觉一怔,尚未反应过来,辰年足下一点马首,已是借着他的那股力道又往上跃起,从他头顶飞掠而过,直往后而去。待步六孤骁反应过来,回头看去,辰年身影已在飘落在另外一名骑兵马上,也是如法炮制,举刀居高临下地劈落,借着那骑兵举刀相抗的力道,再次跃起。就这般几次起落,眨眼功夫就逆着骑兵冲击的方向,出去了二三十丈的远。骑兵大队冲锋时,根本无法立刻调头,而且为避免自己人相撞,战马与战马之间都隔有一段距离。不想辰年利用的就是这两点,弃了身下战马不要,纵跃着往前,身形左右飘忽,虽然险之又险,偏每次落脚点都是在马上,便是后面的骑兵有意躲闪,都避不开她。再看郑纶,竟是紧随在辰年左右。千军万马之中,两人如同一对鹰隼,或比翼而飞,或相互追逐,虽惊险万分,却又畅快淋漓。冲至半途,辰年心神激荡,不禁长啸一声,体内真气催动得更急了些,避过那骑兵挥来的弯刀,直接踏上了他的头顶,借力一跃,又往后飞出数丈远。郑纶被她激得好胜心起,两三次点跃,竟超到了辰年身前。辰年心中大为惊讶,她有五蕴神功无穷无尽的内力做底,方能达到这般地步,不想郑纶年纪轻轻,竟也强悍如斯,难怪连静宇轩都说他是练武奇才。郑纶看她一眼,朗声笑道:&ldo;咱们比上一比,看看谁先冲过,可好?&rdo;&ldo;好。&rdo;辰年应道,声还未落,人就已经有往前窜了出去,抢了先机。纵她已是绝顶高手,骨子里却仍是那个爱占人便宜的小小女匪,郑纶哈哈大笑一声,最后紧追上去。两人这样一路追逐,竟是几乎同时冲了出来,辰年落地要早,可郑纶的落地点却比她更向前了一些,难分胜负。辰年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瞧着远处步六孤骁已是带着骑兵前锋绕了一个大圈转回身来,不觉与郑纶笑道:&ldo;这回不光是咱们两个比快了,还得和他们比一比,到底是人腿快,还是马腿快。&rdo;两人不敢停歇,继续又往前疾掠。郑纶内力虽然深厚,却不似辰年这般用之不竭,更别说他之前为救芸生,已是耗费了不少力气。又跑得片刻,郑纶便就慢慢显出内力不济来,速度虽还没有落下,气息却是渐渐急促,步子也露出滞重来。辰年瞧得分明,不觉转头说道:&ldo;你输了。&rdo;郑纶微微抿唇,不甘示弱,正欲咬牙急冲,却见辰年向他伸过手来,玩笑道:&ldo;快点,再慢下去,就该落到他们射程之内了,小心被人射成了刺猬。&rdo;她心思坦荡,此刻对郑纶只有战友之意,全无男女之情。可郑纶却不似她一般,他迟疑了一下,才伸手去握辰年的手,指尖刚一触及她的掌心,就觉得自己心跳似是又快了许多,仿佛下一刻就能冲破胸膛,跳将出来。辰年一心只顾着逃跑,对郑纶的心思毫无察觉,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郑纶只觉得一股刚正柔和的内力从她掌心传了过来,进入他的经脉,叫他精神顿是一振。他心中既是欢喜又是感动,一时都忘了眼下两人是在逃命,只盼着就这样一直跑下去才好。两人携手飞奔,直出去二三十里路,忽看到了前来接应的陈副将,辰年拉着郑纶继续狂奔,人还未到军前,口中却是高声叫道:&ldo;快!变换阵型迎敌。&rdo;陈副将瞧他两人都安全回来,不觉大喜,忙迎上前来,叫道:&ldo;将军!谢大当家!&rdo;郑纶身为宿将,论起排兵布阵,到底比辰年要强上许多。他松开辰年,跳上亲卫让出来的战马,几个命令下去,大军便就迅速地变换成作战阵型。以两万对一千,形势顿时逆转。辰年也新寻了坐骑,策马靠近郑纶,忽地说道:&ldo;步六孤骁那里,我来对付。&rdo;郑纶一怔,随即便就反应过来,他心里不觉沉了一沉,垂了眼帘,低声道:&ldo;两军交战,你死我活,容不得手下留情。&rdo;辰年微微侧头,诧异地瞥他一眼,道:&ldo;你在想什么?你此刻内力近乎枯竭,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我来替你与他对阵,怎地就是要对他手下留情了?你若是不信我,那你就自己去,到时伤在他的刀下,可莫要怨到我的身上来。&rdo;郑纶噎了一噎,竟是冷声说道:&ldo;我不怨。&rdo;辰年瞧他这般逞强,实在难以理解,又觉得他喜怒无常,心中也有些不悦,索性就策马退到了一旁,不再理会郑纶,只等着他被陆骁击败,到时再去看他笑话。再说带兵追来的步六孤骁,他分了一部分人马往南去追贺泽,自己却来追辰年与郑纶。不想他两人速度竟是这般快,竟把骑兵都远远地抛到了后面,待往东又追了几里,却遇到了汉军。战或不战,这两个念头在步六孤骁脑中撞到了一起。战,己方人马与对方相差悬殊,又是正面对敌,几乎没有胜算。但是,却可以拖住对方,等得身后大军赶来。不战,虽输了气势,却保全了兵力。而且,还可以作势败退,万一能引得对方追击,便就给城内的大军创造了可乘之机。一时间,步六孤骁有些犹豫了。一场混战史载,新武四年六月的泰兴大战始于一场混战,交战双方虽然事先各有谋划,却因战争开始得太过突然,而被打乱了节奏。郑纶大军刚刚赶到泰兴之东,未及休整,便就被迫与鲜氏开战。鲜氏以逸待劳,初时本占据了上风,可随着贺家水军的渡江参战,形势顿时逆转,无奈之下,步六孤骁只得带军退回泰兴,据城而战。按照之前的谋算,合郑纶与贺泽二人之力,夺下泰兴并非难事,谁知攻城战只才刚刚开始了两日,泰兴西侧却突然出现了鲜氏援军。这十几万从天而降的鲜氏援军,实在是在郑纶等人的意料之外。因着封君扬等人皆都预料北漠兵马不会为鲜氏人死战守城,特放开泰兴西侧给北漠人马留出了退路,不想却被拓跋垚利用,将靖阳的十几万鲜氏大军悄悄调出,穿西胡糙原而过,经由茂城、小葛城、汉堡一线,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达了泰兴之西。如此一来,便是不算那十万北漠人马,鲜氏兵力也已占优。也多亏得鲜氏援军是远道而来,人困马乏,战力受损,这才给了郑纶与贺泽抽身而退的机会,两人当机立断,立刻鸣金收兵,各自往东、南方向退军。贺泽带军退往江边,欲要渡江回水寨,不料停在江边的水军船只却遭到了鲜氏人的偷袭,数千艘战船被焚,夜色中,大火冲天而起,映红了整个江面。贺泽前路被斩断,后面又有鲜氏人马追杀,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之时,辰年带义军骑兵从东北方向杀回,以楔形队列从鲜氏军左后侧翼cha入,犹如一把利刃,生生地将鲜氏大军的阵线撕裂了一个口子,救得贺泽军队往东北而来,与郑纶军合军一处。连日苦战,众人皆都是一身狼狈,郑纶在与步六孤骁的对阵中受了伤,便是辰年,也因着带军救援贺泽,身上也挂了彩。骑兵以楔形阵列冲击,虽然穿透力极强,可同时,那位于最先的将领却也最危险,若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将领愿意用这种阵列。贺泽深知这阵列的优劣,心中对辰年更多了几分感激,特意去寻她道谢。辰年手臂被流矢射中,正坐在地上让灵雀给她包扎伤口,瞧见贺泽前来,只撩了撩眼皮瞥他一眼,淡淡道:&ldo;你不用谢我,救你非我本意,不过是大局为重罢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