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斯庇尔是最坚定的革命者,马拉是为革命献身的真正烈士。”瓦西里耶夫说道,“你可以不理解他们为了崇高理想而采取的坚决措施,但你不能否定他们的伟大。没有这些坚决的革命者,法国革命政权怎么可能在整个欧洲的进攻中幸存下来?”
“哦?”郑宇微嘲说,“看来你认为,你比那个时代亲身生活在暴政恐怖之下的法国人更有资格评论他们?没有雅各宾就法国革命就完了?危机时刻的紧急政策固然可以理解,可把恐怖统治长期化固定化制度化,那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挽救国家那么简单了。权力就是最强大的魔药,罗伯斯庇尔曾经几次拒绝接受公职,但当他成为独裁者后,就开始不惜一切代价扩大自己的绝对权力。他的暴政,打着各种好看的幌子,但根源不过是一切为了权力而已。主义是假的,派别是假的,革命也是假的。只有权力才是真的。”
“恩格斯先生曾经这样评价过雅各宾派,’恐怖成了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从而变成了一种荒谬的东西。’”郑宇嘲讽地说道,“雅各宾派用恐怖来保护自己的权力,用恐怖来统治民众,这不是暴政,那么什么才是暴政呢?”
“只有用革命的恐怖肃清一切对革命的危险,才能保证革命的胜利。”瓦西里耶夫说道,“你说他是暴政,那就是暴政吧,对于反革命的力量来说,这确实就是暴政。但对真正革命的国民来说,这才是最大的民主,最大的自由!”
“好吧,那就让我们继续看下去,雅各宾统治下所谓最大的民主和自由。”郑宇依然平静地说道,“罗伯斯庇尔上台后,立即查禁了所有‘阳奉阴违’的学院、学术机构、医学机构、艺术团体、法律机构,逮捕所有‘反革命’的记者,关闭了法兰西剧院,逮捕了所有演员,并且宣布废除了所有的法律程序,他宣布一切阻碍专政措施不能更加直接地执行的程序都是反革命的障碍。马赛军事委员会宣称,‘法律的刀刃每天都应切下一些罪恶的头颅,断头台工作得越繁忙,共和国就越巩固。’随着外部压力缓和,雅各宾派巨头丹东提出随着外部压力缓和,恐怖暴政应该停下来。可他并不懂得政治游戏的真谛。”
“对于掌握了暴政权力的政治寡头们来说,恐怖的暴政已经成了最好的权力武器,而且他们在暴政中的罪行,一旦失去暴政的保护,必然遭到清算的威胁。丹东曾经提出随着形势的稳定,革命的恐怖需要放松,结果罗伯斯庇尔毫不犹豫地把这位雅各宾派的元老和智囊送上了断头台。一次又一次的清洗之后,大权完全集中在救国委员会的极少数寡头手里,所有的民间团体全部被雅各宾派取缔,最后雅各宾派最激进的内部派别也触怒了罗伯斯庇尔,被送上了断头台。”
“法国人在暴政之下告密成风,任何人都随时可能被任何人告成‘反革命’被送上断头台。罗伯斯庇尔颁布法律,宣布只要是‘人民的敌人’,即使是国民公会的议员也应该立即处死。人们诬告自己的邻居是‘人民的敌人’,不过是因为害怕对方诬告自己。最后断头台已经不够用了,直接把人围在一起用大炮轰死。就这样,整个社会陷入了彻底的恐怖和狂乱之中,以‘道德’作为最高准绳的雅各宾派暴政,反而缔造了一个道德崩溃,充满了愚昧,欺骗,谎言的社会。最终,罗伯斯庇尔和圣鞠斯特等人在热月被自己的政敌和此前的同志一起推翻,而在处死罗伯斯庇尔的时候,人们高喊‘处死暴君!’”
“在雅各宾派被推翻之后,原本狂热的革命群众迅速抛弃了不切实际的革命‘运动’,他们脱掉了革命服装,扔掉了小红帽,重新换上了五颜六色的服装,重新听起了音乐,看起了歌剧,吃起了肉。”
房间并不大,可郑宇的声音,却如同响在空旷的山谷中一般,半晌后似乎仍然犹有余韵。
“罗伯斯庇尔,马拉,圣鞠斯特,无论你如何恶意地诽谤他们,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他们是真正伟大的革命者。”半晌之后,瓦西里耶夫开口了,语气低沉,却依然坚定,“没有革命的暴政,又如何能够实现革命的理想。革命不是沙龙,是坚决和毫不留情的斗争,是流血和牺牲。任何的动摇者和软弱者都必须毫不留情地从革命的领导力量中踢出去。我从不认为,雅各宾派对革命力量的纯洁有任何的错误。在革命的最高利益面前,没有无辜者,所有人都应该时刻准备献出自己的生命。革命的恐怖保证了革命的胜利,那些牺牲者等于为革命做出了自己的贡献,自然就谈不上什么应该不应该。如果能够真正实现革命理想,区区几代人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这话,我怎么听着就不像人嘴里说出来的。”一直沉默不语的那个开门的青年,突然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话。
“单如,不可无礼。”李达轻声呵斥。
“先生,我就再说一句。”青年面露求恳,随后转过去对着瓦西里耶夫冷冷地说道,“你这个婊子养的禽兽。”
众人闻言都是目瞪口呆,连郑宇都转过头去惊讶地看着这个青年。看着这个冷漠的面孔,郑宇心中一阵抽搐。他能听出那个声音中蕴含的恨意,所以才有些纳闷。心说瓦西里耶夫的话普通人听起来确实是有些刺耳,但看这人不是李达的学生,也该是个子侄之类,怎么会出此市井之言?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