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无命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兀自起身添了口新茶。
上官飞瞪着他,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他的眼睛移到荆无命干燥细长的左手,眼中怨毒就像蜇人的毒蜂一样更深,这只手到底为何如此神奇,如此可怕。
“你不过这左手能使出最凌厉的剑,若是不能使剑了,我爹就会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踩死你!”
荆无命也看着左手,淡淡道:“的确不过使剑而已,但它能,你不能!”
上官飞恨恨拿出那对子母环:“不妨试试!”他欺身向前,钢环比风火轮还转圜得快,对着荆无命便滚雷一样劈下去。
然而荆无命没有拔剑,只继续喝了一口茶,茶杯往上一挡,交击之下,明明脆弱的瓷杯竟完好无缺,挡住了玄钢利刃。杯里的茶水也是半点没有洒出来。
荆无命道:“我本该不留你,但你还是孩子,等你长大了不妨再来会我,到时我一定杀了你。”
上官飞气极,才知父亲将此人培养得多厉害,他的天赋本来也不差的。但他忍住了。他走掉后,荆无命看向自己的左手,淡漠的眼色中才缓缓露出一种难以描述的沉痛。
过了几日,上官飞要出去历练,上官金虹同意了。
又过了几日,是上官金虹的生日,他对荆无命说:“跟我来。”因为荆无命的年岁,也是依据他的生日计算的。
深山中,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在不起眼的木屋里拿出剑匣,剑匣朴实无华,宝剑也是,但见梨花一片花瓣落,宝剑未动,花瓣却分离了。
上官金虹亲自解下荆无命的剑放在一旁,“这柄剑你已用不着了。”然后他给他挂上当今铸剑的第一高手古大师的精品,“能者得之,这柄新剑三年前我便托古大师为你锻造,从今后就是你的。”
荆无命不由垂头爱惜地抚摸了一下剑鞘,睫毛也随之颤动了一下。
一柄新剑,无情之人,谈何爱惜?
上官金虹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方道:“今日宴饮你本是不喜欢,就先在古大师这里研讨研讨这铸剑和用剑,明早再回来。”
可是上官金虹走了,荆无命只是坐在小屋外,他的灰白连横的瞳让人难以分辨这是不是算在发呆。
天色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他站了起来往回走。他不明白为何会违背上官金虹的话,只记得自己是对方的影子,影子怎可以不在主人身边?
如果那晚他听话留下来,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还是他宁愿这样罢!
他回到他们的小屋,屋外空地的石台上还摆着残羹佳肴,屋内上官金虹不在,只有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身体描绘着过去不久的春色旖旎。
荆无命手握着新剑,竟然有些发抖。
这女人显然不认识他,只把他当做了一个下人,虽然这下人妖异如鬼,把她惊得半刻说不出话来。
然而她自恃也不是普通女人,她是苍远派的长女,苍远派的特点一向是女人继承门主之位,她便是命定的下任门主。苍远派在江湖上武功算不得数一数二,但其创立婆娑教网罗门徒,门徒众多又虔诚,是以广受敬畏。
“你是谁,你的主人没吩咐你这里不准来吗?”对她而言,除了上官金虹外的人都是下人,她被一个下人的气势唬住了,不由得有些着恼,故意表现得颐指气使。
荆无命的手已经不抖了。“你出来。”
竟是不容置疑的口气,若不是看得清楚,她怕是要以为是上官金虹。
她决心要给这个不知好歹的下人一些教训,但她不会杀了他,在上官金虹地面上杀他的人毕竟不明智;她只是要废掉他的武功,或者取他一只眼睛。
卷着薄被,她蛇一般蹿出来,又风一般轻灵,也不知是风带着她,还是她带着风来。她手中变出一截长竹笋形状的武器疾劲向前刺去,一刺中又有多重变化,封住了荆无命前后左右的路,荆无命身形只能向后急滑。那竹笋本离面颊尚有距离,哪知突地一弹,伸长了几许,笋尖离荆无命不过一寸。
在这一寸之内,笋头里突然又射出一根银针,直取荆无命左眼!
女人嘴角一笑,这么近的距离有谁还能躲过?她势在必得。
可是剑光比银针更快,就像看见了你超出常识范围的事,银针被荆无命的剑反射回来,刺入了女人的左眼!
女人惨叫一声,但反应也是奇快,折身滚到侧旁躲过荆无命追击而来的剑,她的薄被落在一边露出裸体,头发披散,左目流血,说不出的狼狈狰狞,但她一样也顾不上,只慌了神地看着步步逼近的荆无命。
这时她才发现这个“下人”竟是从骨子里透露出彻底的漠视生命。可是她不信,从小获得的根深蒂固的宠爱让她坚信一个手下绝不能违背主子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