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宫皇后是一国之母,统领六宫,专权内事,风光无限,地位尊崇,这个位子足以打动刘太后和孟太妃。
而对朝上的大臣和勋贵世家们来说,皇后之位只是奢望而已,像贵妃、夫人、妃嫔之中的任何一个妃位,已经足够填饱他们的胃口。
如今周皇后还未和皇帝圆房,谁先生下皇长子,才能在后宫稳固地位。若是自家女儿能抢先伏侍皇帝,生下皇子,富贵荣华岂不是唾手可得?
而且,谁知道周皇后能在凤座上坐多久?亦或是自家女儿就算不能登上后座,但若是也能成为下一个孟太妃,看如今孟氏一族的赫赫权势,他们是不是也能分一杯羹?
曹平不过是把周瑛华预备选妃的消息散播出去,京中一半世家名门已经蠢蠢欲动,剩下一半虽然没有立即响应,但也在暗中打探消息。
这几日,曹平收礼收得手软,金银珠宝,绸缎玉石,攒了一箱又一箱,房里早就摆不下了,只能借用陆白的房子,才勉强放得下。
几天前世家命妇们一直对周瑛华避而不见,只需一个选妃消息,她们便自己凑上来了。
“娘娘果真要为皇上选妃?”待宫女们撤走碗碟,称心伏侍周瑛华宽衣,忍不住道:“您何苦这么贤惠,这样只会便宜别人呐!”
周瑛华淡然一笑,“或许占便宜的是本宫呢?”
她赤足踏进镶嵌在方砖地下的汤池之中,地下通了暖道,热水从玉璧上一只展翅飞扬的凤首口中潺潺流出,汇入汤池。
汤池子是用暖玉修筑的,新鲜干净,没有积年的滑腻水垢,温热的汤泉水冲泡着一大包药材和花瓣,刚采撷的花朵凛冽的香氛和着几样药材的辛辣味道,氤氲着湿漉漉的水汽。
周瑛华懒洋洋地坐在汤池之中,称心挽着大袖,勤勤恳恳替她温柔擦洗、按摩,舒适的温度和力道刚好的揉捏差点让她醺醺欲睡。
如意在净室外等候,隔着一道横在当地的十二美人春日欢晏的丝绣大屏风,只能看见悬帐背后影影绰绰的模糊人影,就连传出来的声音都如蕴着水意一般,柔和清雅。
沐浴过后,肌肤如美玉般,散发着淡淡光泽。
周瑛华坐在镜台前,揽镜自照,镜子里的容颜娇艳美丽,面颊白皙,极白处,又沁出点点嫣红。
称心拈起匣子里一枝镶嵌红宝石双燕戏珠的晶玉簪子和一串长长的松石鬓花,放在周瑛华鬓边比了一比,对着铜镜里的周瑛华笑道:“娘娘就戴这枝簪子吧,虽然不显眼,但质地却是上好的。”
至于什么守孝期间不能穿红着绿,称心根本不记得这个规矩。不止称心,卫文帝的灵柩下葬之后,阖宫都像忘了先帝驾崩才没多久,已经有不少宫女脱下素衣,换上颜色鲜亮的轻罗纱衫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身为后宫之主的周瑛华故意纵容,宫女们才敢肆无忌惮——周瑛华才不会为昏聩无道的卫文帝守孝。
暖阁内的宫女们躬身侍立,鸦雀无声,等周瑛华装扮好后,如意才出声道:“娘娘,命妇们已经在偏殿等候了。”
“宣。”
命妇们身着朝服,头戴珠冠,按着品级高低,次第进入配殿。
都是常在宫中行走的贵妇,规矩礼仪自然是熟稔的,个个都是仪态万千,稳重端庄,没人东张西望,也没人左顾右盼。
众人轻敛衣裙,朝正中凤座上的华服少女福了一福。
“都起来吧。”
一声婉转莺啼,声音听起来比命妇们想象中的还要年轻。
众人心中不由失笑,小皇帝年纪小,皇后年纪也小,小皇帝在朝堂上处处受掣肘,这周皇后,想必也没什么本事。
有几个自忖身份高贵的,当下按耐不住,趁着吃茶的时候,忍不住抬头看向凤座,悄悄打量皇后。
周瑛华着一身鸭头绿暗金妆花缎衫裙,肩披一条藕荷色曳地纱罗披帛,服饰和衣着都极朴素简单,头上也只簪了数支玉簪,并一朵刚从枝头撷下的粉白牡丹,并未着朝服,也没戴珠冠,就如同寻常妇人一般,端坐在凤座之上。
倒是命妇们和各自带来的适龄贵女,个个云堆翠髻、争奇斗艳。尤其是那些专为选妃而来的世家小姐,生怕被人抢了风头,更是满身珠翠金环,打扮得恍若仙境神女,就是小姐们身后的几个侍女,也都打扮得极为华丽别致。
莺莺燕燕、姹紫嫣红,满室都是鲜艳妩媚、风流袅娜的各式美人,香风细细、环佩伶仃,看得人眼花缭乱,目光所及之处,个个都是修眉俊眼、青春明媚。
命妇们看到周瑛华的装束,想起卫文帝新丧,脸上不由讪讪。
忽然听得“哐当”一声,是茶杯落在地上的声响。
这一声着实突兀,众人忍不住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穿湖蓝缎地荼白镶边团花纹宽袖圆领氅衣的少女蹙着眉头,看着自己脏污的裙摆,想抱怨,又怕在皇后面前失了风度,堆起一脸笑容,柔声道:“冯夫人是不是身体不适?”
冯尧的正室夫人崔滟面色惨白,浑身哆嗦,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指着凤座上的周瑛华:“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