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挂女将战袍出征西蜀的时候,殷墨九没有来送我,那日漫天彩霞,夕阳如画,映的整个东夏皇宫幽红一片金碧辉煌,我独领区区五万军队离开了东夏皇城,皇后没有来,宜妃没有来,各宫曾经与我向来有些交情的妃子也没有来,昨日阮瑟说,她会好好照顾殷墨九,会一直代替我照顾他。我不知道此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是她有多么期盼我死在战场不要回来,语句之间没有任何的讽刺,满脸的真诚,只是目光总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年以后的阮瑟有了孩子,又有了殷墨九的宠爱,朝堂之上又有阮逸辅罩着捧着,她却也没了刁蛮任性的样子,开始学着贤淑起来。
我策马前行,金戈铠甲,身后是一群整装待发的精兵,一个从未有过作战经验的敌国公主,我不知道此去究竟会是什么结果,也不知道东夏王是不是不足以信任我,才会派着区区五万中等精兵给我,整个队伍也还算磅礴浩大,九娘却是满脸的忧伤,问我这究竟是何苦,雏瑾更是执意要追随我同去,我笑她又不懂武功,到了战场又有何用,严厉的拿出主子的架子,才让她不吭声了,没想到在这皇宫这几年,到最后自己居然落了个奔赴战场领兵打仗的下场,而前来相送的,不过只有雏瑾和九娘两人。
也罢,终归是有人相送的,总比一人孤孤单单离去为好。
宾凰六年,西蜀来犯边境,屠杀东夏边城子民,东夏王欲选派一猛虎之将,四子之中沉央常年征战在外,夜魅是江湖第一大毒邪宫的宫主,扶风自小离宫不知去向,殷日渊镇守整个皇城如盘龙之势坚不可摧,所以当选之人,唯有如今东夏王越来越器重的殷墨九。
东夏四守边境皆出于番邦外族之中,常年遭人侵犯,如今加上北海不知何时起开始虎视眈眈,所以能调出的精兵不多。
东夏王下令要殷墨九领兵出阵,必然誓死抵挡住西蜀侵犯,南离之战,本就丧失了太多的东夏精兵,如今兵马显然已不足以运转同西蜀抗衡。
西蜀在这个时候进犯,东夏边城岌岌可危。
殷墨九本该带兵出征的前三日,我跑去东夏王正殿面前长跪三天三夜,三日的大雨倾盆,电闪雷鸣,我在那狂风暴雨之中长跪不起,理由是我比殷墨九更适合出征西蜀,打退敌军。
全臣上下的议政殿中,所有人都在匪夷所思我是不是疯了,阮逸辅那老大臣更是嘲笑我荒谬,说什么战场岂是一女子的妇人之仁便能去的,连向来居功自大狂妄的殷日渊,也被窝此举惊到了。
群臣们纷纷觐见,说我是南离余下的妖孽,留在宫里已然后患无穷,怎能领兵打仗?
我笑他们这些人真是世俗的眼光,我一句句爽朗道来,丝毫没有畏惧,我说我在西蜀皇宫近一年,比所有人都熟悉那里的人的作战方式,我既然能活着回来,也必然有办法退了敌军。
东夏王犹豫着。我却镇定道来:“琅琅愿立下军令状,若是退不得敌群,自行提头赋予陛下!”
军令状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我望着伫立在东夏王金龙栾椅身边的殷墨九,他万般不安的眼神看着我,惊讶着,却又没有为我说半句话。
我浅笑:“大家觉得如何呢?”
东夏王狠下圣旨:“本王便与你赌这一把!”
宾凰六年五月,封八诛王爷殷墨九侧妃琅氏为霓凰女将,赐金凰泣血剑,率领精兵五万,即日前往东夏边城!
圣旨一下,我却觉得我整个人都心安了,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我知道殷墨九的内心,我怎会不懂他,他放弃了争权,放弃了夺位,我不在的这一年,他有了儿子,有了有权势又温婉可人的妻子,他那样爱那个新生的生命,他那么渴望那听到那小生命会说话的时候叫他父王的声音,他贪恋这份想要小心呵护的亲情,正如他所说,他是爱我的,可是终究敌不过他爱他自己。
我知道,我们再也无法回到那个时候,我初次进宫,我们一起在宫外的幽竹林里被殷日渊追杀,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将我护在怀中,自己挡住了所有锋利的光芒,
再也回不到向来倔强的他如同孩子一般在我怀里卸去所有皮囊,泣不成声。他给了我从未有过的温暖,那是我第一次对爱情有了如此真实的憧憬。
那时候有多好,我知道,他也知道,只是我们都回不去了。
他是庶出之子,身份低微,自小备受欺凌从未感受过父爱的温暖,如今他自己有了儿子,他不过是想求得一番安生,不愿在这般腥风血雨了。
我怎能不懂他,我怎么舍得不成全他。
西蜀之战,千钧一发,兵力薄弱,若是败不了西蜀大军,失了边城之守,回宫便是赐罪而死,若是赢得此战,赢得几率几乎是零。
去与不去,成与败,都是死,那么殷墨九,为什么你从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自始至终都愿意追随你的选择呢。
他才刚刚有了孩子,他在百般挣扎之中终于愿意忘记所有痛苦的过去归于平淡,那么这一切的血雨腥风,我愿意替他挨过。
想到此处,孤影凄凉,潸然泪下,皇城之巅,终究没有殷墨九的影子……
我转过身,正欲整装出发,浩大军队尾随其后,
殷日渊一身麒麟金甲,白玉战马横档在我面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为了老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