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天以后,两宫太后一行于九月二十八日,到达京郊石槽。
慈禧太后立即吩咐:密召恭王。
恭亲王带着随从、护卫,在京郊大道上恭迎皇帝和两宫皇太后。听到急召,恭王急如星火地入内拜见两宫太后,密陈北京方面已经布置妥当,只等一声令下。
两宫皇太后相视一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八月二十九日下午未正一刻(1-3点),慈安太后和小皇帝同坐黑布软轿在最前,慈禧太后独坐黑布软轿在后,到达德胜门外。留京王公大臣、文武百官,一身缟素,跪伏于大道两旁,恭迎圣驾。
两宫皇太后和皇帝很快就回到了紫禁城,回到了离别不久却物是人非的大内寝宫。刚刚才喘一口气,慈禧太后立即第二次密召恭亲王。双方商定政变的步骤,最后确定发动政变的日期,决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拿肃顺一伙及其党徒。
慈安太后长叹一声,感慨地说:谢天谢地,总算到家了。
慈禧太后则意味深长地轻声说:老六辛苦了!有你在,我们姐妹就放心了。
翁同在这一天的日记中特地写道:恭邸,前日、昨日均被召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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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三十日,两宫太后正式召见恭亲王和大学士周祖培、贾桢、桂良以及侍郎文祥等人。众大臣一身素服,脸色凝重。两宫皇太后身穿孝衣,端坐在鎏金的龙椅上,看着大臣们,不说一句话,只是一个劲地流泪。
慈安太后一边哭泣,一边述说着八大臣的罪行,最后,她含着泪说:先帝去了,载垣、端华、肃顺诸人,欺负我们,大臣们为我们作主!
慈禧太后看着众大臣,眼睛红红的,也哽咽着说:肃顺诸人擅权揽政,为所欲为,还多次擅闯后宫,你们说,怎么办?
大学士周祖培愤怒地说:回太后,何不重治其罪?
慈禧太后故意地问:他们是赞襄王大臣,可以径直治罪吗?
周祖培大义凛然地回答:皇太后可降懿旨,先解任其职,再予拿问!
慈禧太后大声说:好!
翁同龢在日记中写道:闻周相(周祖培)昨日召对时,两宫历数载垣、端华、肃顺三人种种欺罔跋扈状,真堪发指!
慈安太后从袖内拿出九月十八日醇亲王早已拟好的诏谕,交给恭亲王,当众宣布谕旨:咸丰十一年九月十八日,内阁奉上谕:谕王公百官等,上年海疆不靖,京师戒严,总由在事之王、大臣等,筹画乖方所致。载垣等复不能尽心和议,徒以诱获英国使臣以塞己责,以致失信于各国。淀园被扰,我皇考巡幸热河,实圣心万不得已之苦衷也。
嗣经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王、大臣等,将各国应办事宜,妥为经理,都城内外安谧如常。
皇考屡召王、大臣议回銮之旨,而载垣、端华、肃顺朋比为奸,总以外国情形反覆,力排众论。
皇考宵旰焦劳,更兼口外严寒,以致圣体违和,竟于本年七月十七日,龙驭上宾。
朕抢地呼天,五内如焚。追思载垣等从前蒙蔽之罪,非朕一人痛恨,实天下臣民所痛恨者也!
朕御极之初,即欲重治其罪。惟思伊等系顾命之臣,故暂行宽免,以观后效。
孰意八月十一日,朕召见载垣等八人,因御史董元醇敬陈管见一折,内称请皇太后暂时权理朝政,俟数年后朕能亲裁庶务,再行归政;又请于亲王中简派一二人,令其辅弼;又请在大臣中简派一二人充朕师傅之任。
以上三端,深合朕意。
虽我朝向无皇太后垂帘之仪,朕受皇考大行皇帝付托之重,惟以国计民生为念,岂能拘守常例?此所谓事贵从权。特面谕载垣等,著照所请传旨。
该王、大臣奏对时,哓哓置辩,已无人臣之礼!拟旨时,又阳奉阴违,擅自改写,作为朕旨颁行,是诚何心?且载垣等每以不敢专擅为词,此非专擅之实迹乎?总因朕冲龄,皇太后不能深悉国事,任伊等欺蒙,能尽欺天下乎?
此皆伊等辜负皇考深恩!朕若再事姑容,何以仰对在天之灵?又何以服天下公论?!
载垣、端华、肃顺,著即解任;景寿、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著退出军机处。派恭亲王会同大学士、六部、九卿、翰、詹、科、道,将伊等应得之咎,分别轻重,按律秉公具奏。至皇太后应如何垂帘之仪,著一并会议具奏。特谕。钦此。
这道谕旨,着重数落肃顺等人的三大罪状:一是综理政务期间,筹划失当,导致英法联军入犯京津,火烧圆明园;二是英法联军退兵,极力阻止回銮,导致先帝圣体违和,龙驭上宾;三是专权揽政,任意妄为,大胆矫旨痛斥董元醇之折,专擅枉法。
谕令:解除载垣、端华、肃顺3人一切职务,令景寿、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5人,退出军机处,分别其轻重,依法治罪。
这道谕旨不露声色的第二层深意是:会议两宫太后如何垂帘听政。关于这一点,在谕旨中巧妙地定下了基调:岂能拘守常例?此所谓事贵从权。意思是说,以前没有的,也可以从现实出发,一切规矩都是人定的;老祖宗没有做的,也是可以从实际出发,由我慈禧来做。
没想到的是,谕旨在恭亲王集团的众人面前刚刚宣读完毕,护从皇帝与两宫太后入京的八大臣之载垣、端华,以先帝赞襄顾命大臣和扈驾有功之大臣身份,大摇大摆地入宫,闯进议政之后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