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舒第一反应是挣扎,肯定是的。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用不屑的姿态把脸撇到一边,就被陈厉在耳边的嘲讽弄得恍了神,在陈厉勒住他脖子的时候曹舒的手已经搭在了陈厉的脉搏上。
这是陈厉很熟悉的动作,曹舒看看俊秀瘦弱,但他上辈子能被对方关着就足够说明曹舒的武力值。一般情况下,曹舒捏着人手上的动脉能给人往死里压到抽筋了然后扳着对方的手朝反方向直接拧折。虽然对于他,曹舒总是淡淡的看着不配合的自己,用同一招把他的胳膊治住而只让他感到一点麻痒。
如果是陈厉被折腾得认命的上辈子,在曹舒把手搭上他手腕的那一刻就会松手了,但是现在‐‐不知道怀着如何的一腔孤勇,陈厉勒紧了他,用拇指指腹轻佻地摩擦曹舒的瘦削的脸,甚至咬着他的耳朵吐出一句又一句恶毒的嘲讽。
从这时候开始事情的发展就完全不可控了。
曹舒做好了挣扎的准备,但是他没有挣扎。他盯着陈厉的眼睛,像是陷进了什么搅乱神智的漩涡。他盯的太专注了,以至于陈厉在他耳边饱含恶意的讽刺都不能确定是不是进了他的耳朵。曹舒似乎在这个陌生的、看上去凶恶而充满着爆炸力的男人眼中看到了他熟悉的某种东西,他修长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就像冬天里一地落雪被扫开了一点,暴露出里面不甚清晰但足够赤。裸内里。
陈厉拉开了和曹舒的距离。
曹舒松开了搭着陈厉胳膊的手。
曹舒的手掌贴上陈厉的后颈,用力,在陈厉俯身的时候弹起来把自己整个往他怀里一撞。
陈厉感觉到撞上来的仿佛都不是一具人体,是冰冷又坚硬的某种铁架,或者更清楚一点,一具骷髅。陈厉在酒精的眩晕和怒火中烧里模模糊糊闪过一个念头:曹舒这家伙……为什么瘦成这样了?
但接下来就没有空想别的了,紧接着曹舒撞上来的是对方的嘴唇。在疯狂的冲击力下两人的唇瓣都被嗑破,流了血。带着苦的铁锈味在两人嘴里弥漫开来,曹舒用舌头舔过陈厉唇上的伤口‐‐那一瞬间细密的针扎般的痛感没有唤醒陈厉的神智,他胸膛里鼓动的情绪被曹舒的动作轻而易举的放大了,甚至灼痛大脑的怒火一路往下腹烧去。
曹舒也是一样的。陈厉能感受到曹舒的牙齿,他坚硬得仿佛能直接摸到胸骨的胸膛,还有曹舒底下和他一样硬的东西。
曹舒的保镖中途似乎有试图上来阻拦,被曹舒骂了回去;那个蒙着眼和他有八分像的男人还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远处拉他来聚会的二世祖们表情从惊愕变成了看好戏,好像还有吹口哨的打算。
周围的一幕幕都在陈厉眼前过了一遍,又没有进到他脑子里。视网膜上的画面像是油画,在走马灯般尽职尽责的走了一遍流程之后就蓦地模糊了,变成一块块辨认不清颜色的斑块。他感受的最鲜明的就是曹舒的存在,他甚至不用去看曹舒的脸,只一遍又一遍用手、用胳膊、用怀抱去抚摩他、丈量他、感受他,而他连自己热情如此高涨的原因都不清楚。只记得他和曹舒死死拉扯着奔跑一样往最近的空包厢走,陈厉是没有定包厢的,曹舒也没有。
但曹舒焦躁的像是发情期的狮子,他掏出钱包里所有的现金他的卡一起砸在了服务生脸上,几乎是吼着责令他马上打开包厢。
包厢开了之后陈厉和他搂着撞在了包厢内的墙上,陈厉一边勾着曹舒的脖子用力的和他接吻,一边用脚狠狠地踹上了门。
包厢里没有开灯,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
在黑暗里陈厉忽然有种莫名的恐慌,因为曹舒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烈了,强烈到他为此都能回忆起死亡的触感,和那短暂的,永恒地坠入安眠的绝望。
但是陈厉还是没有放开手,尽管窒息感掐住了他的喉咙。
而曹舒哭了。
一开始陈厉还以为自己在幻听,他耳边可能是死亡的幻觉里厉鬼的哭嚎。后来他又觉得是自己在哭,在他自己不知不觉的时候。直到他的嘴里漫开了咸味,他的嘴唇在曹舒脸上磨蹭的地方触感皆是一片湿濡;直到他和曹舒紧紧相贴,他感受到对方的胸腔溺水般疯狂鼓动。
两个人在令人窒息的黑暗里彻底相拥。
这个拥抱谈不上温情,更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浪漫。非要说的话它就像钢筋和水泥的碰撞,钢筋瘦骨嶙峋,坚硬,扎人。而它又非得像一团柔软的棉絮,一条婀娜的水蛇一样紧紧的缠绕住水泥,接受对方凶猛的冲撞。
钢筋是很难改变的,水泥也是。但为了能够相拥,钢筋在强迫自己扭转、弯折,这过程如此触目惊心,仿佛只要再施加任何一点点压力钢筋就会&ldo;咯嘣&rdo;一声折断,变成一堆废铁。
陈厉感觉曹舒铁钳似的箍紧了他,在飘荡着碰撞声、咽呜声的黑暗里,陈厉静默地、温柔地亲吻了曹舒的额角‐‐也许陈厉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在得到这个吻之后,曹舒确实是不再发抖了。
陈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以为仍处深夜,这个包厢位于金酒负一层,室内没有开灯就不要指望能有阳光落进来一丝光线。他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没有让大脑清醒起来,直到身体反应过来曹舒的脑袋正抵着他的下巴,对方温热的吐息呼在了他光。裸的胸膛‐‐陈厉才蓦地打了激灵,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和曹舒滚上了床。
那是谁?那是曹舒!
那个关了他整整五年的曹舒!
陈厉瞪大了眼睛凝视虚空,震惊的时间长到他的眼睛都适应了黑暗,能在朦胧中看清包厢内的大概轮廓。丢在床头的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亮起了光,照亮了床边的一个小角。
陈厉条件反射要去拿手机,但他的四肢现在和曹舒紧缠着,在他从曹舒怀里抽出胳膊的瞬间对方就在睡梦中不满的哼哼了两声,吓得陈厉露在半空的胳膊直接僵在了原地。
他以为自己一低头就能对上曹舒的视线,甚至在脑海中构想了千万种曹舒看他的眼神,事实上那些所有的乱七八糟的构想都只一闪而过,最终在他头脑中定格的是一片空白。然而当陈厉终于鼓起勇气低下头的时候,发现曹舒还埋在他怀里安眠。
有点奇怪。陈厉一边松了口气一边想,曹舒一向浅眠,别说是抽个胳膊,就是一只蝴蝶在他耳边扇扇翅膀都能给他弄醒了。
不管怎么样,对现在的局面来说是一件好事。陈厉目前也没有心思去深究曹舒睡眠状态忽然变好的原因,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身体和曹舒紧紧相贴的那部分,曹舒几乎就是睡在他的胸口的,压麻了他半边身子。
陈厉下意识希望血液回流,咬着牙打算在不惊动曹舒的情况下抽身而出。而大脑的另一方面似乎在拼命鼓吹着另一观点,它蹦哒着表示曹舒是多么多么容易被惊醒,极力压制着陈厉所有稍微有点大幅度的举动,以至于最后陈厉的动作轻柔的就像是情人之间感受彼此体温的爱抚,摩擦力小的都不能擦亮静电。
曹舒好像睡的更深了。
陈厉躺在床上,几乎无计可施。有一瞬间甚至想过算了,就这样躺着一觉睡到天亮,天亮之后也许一切都有了转机。黑暗总是能把人平时从未想过或刻意压制的东西挖出来并且放大,迸发出许多奇思妙想。陈厉在挣扎间发觉悬在半空的胳膊有点发酸,于是小心翼翼的够到床头的手机随意打开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