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如果古埃及工匠得到这些更为远古的建筑师使用的奇特材料,他们一定也能建成这样的建筑。因为这东西并不大,我当时没有考虑到,眼前的事物应该出自比人类更高级的物种之手。月球上出现过高等智慧生命,这个想法实在惊人,让人难以接受,而我的自尊也让我无法做出这样的结论,这么想实在叫人难为情。
随后,我注意到一件事,结果让我的后脖颈一阵阵发凉‐‐这件事原本微乎其微,不足为道,所以很难被人发现。我刚才说过,高地上留下了许多陨石撞击的痕迹,还覆盖着几英寸厚的宇宙尘。只要没有风,这种灰尘会在世界上任何地方的表面堆积下来。可是,宇宙尘和陨石的凹坑在小金字塔周围突然止步,只留下一个宽阔的圆圈,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壁,挡住了岁月的侵蚀,挡住了来自太空,缓慢但永不停歇的流星的空袭。
有人在我耳机里大喊大叫,这时我才意识到,加内特呼叫我已有一阵子了。我摇摇晃晃地走到悬崖边缘,打手势叫他爬上来,现在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然后我又向宇宙尘围成的圆圈走去,捡起一片破碎的石头,朝闪闪发光的神秘建筑轻轻扔去。哪怕小石头在无形的屏障前突然消失,我也不会感到惊讶,但它好像碰到了一个光滑的半球形表面,于是轻轻地掉到地上。
这下我明白了,眼前这东西与人类的古迹完全不同。它不是建筑,而是一台机器,一种力量保护着它,向永恒发出挑战。这种力量,无论它是什么,还在发挥作用,也许我已经靠得太近了。我想起了过去一个世纪里,人类发现并掌握的各种射线。根据我的经验,我可能已经走近了毫无遮蔽的原子反应堆,正处于无声却致命的辐射之下,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已无法挽回,我已在劫难逃。
我还记得,当时我转过身,朝加内特走去,他也向我走来,站在我的身边,半晌无言。他顾不得理睬我,我也没有打扰他,只是走到绝壁边缘,竭力想要理清思绪。横躺在我脚下的正是&ldo;危海&rdo;‐‐没错,危难之海‐‐对大多数人来说,危海既陌生又诡异,我却对它非常熟悉。我抬起目光,看到新月状的地球正依偎在群星的摇篮之间。我想知道,当神秘的工匠完成这里的工作时,地球上的云雾之下正在发生什么?石炭纪的原始丛林是不是还在雾气蒸腾?第一批两栖动物是不是正在跨越荒凉的海岸线,开始了征服陆地之旅?还是说更早些,生命出现之前,地球还处于漫长的孤寂之中?
别问我为什么这么久都没猜到真相‐‐现在看来,真相显而易见。可我当时刚刚有所发现,心中唯有一阵兴奋,于是理所当然地认为,那层无形的水晶墙壁是由月球上古时代的某个种族建造的。可是突然间,我又想起一件事,它以压倒之势盖过了其他所有想法,那就是‐‐对于月球来说,建造机器的家伙也是外星人。
二十年来,除了一些退化的植物,我们在月球上没有发现任何生命。月球文明根本就不存在。如果有,那么,不论它是如何灭亡的,总该留下一星半点存在过的证据吧?
我再次看向闪光的小金字塔,隔开一段距离以后,我越看越觉得它与月球上的东西格格不入。由于过度兴奋,身心俱疲,我不由得大笑起来,笑得浑身发抖,笑得像个傻瓜,笑得歇斯底里‐‐我好像听到了小金字塔在对我讲话,它说:&ldo;很抱歉,在这里,我也是个外乡人。&rdo;
我们花了二十年时间,才打破那层无形的护盾,接触到水晶墙内侧的神秘机器。既然没法理解它,我们只好动用原子弹的蛮力将它彻底破坏。现在,我在山上还能找到那可爱的发光体的碎片。
这些碎片已经没用了。金字塔里的机械装置‐‐如果它确实算机械装置的话‐‐属于一种远超人类知识水平的技术,或许属于超物理力学的范畴。
这个谜团令我们更加困惑。如今,人类的脚步已踏上各大行星,人们都相信,一直以来,宇宙中唯有地球才算智能生命的家园。而在我们已知的世界中,任何失落的文明都不是那台机器的建造者。高原平台上厚厚的宇宙尘可以帮我们测出机器的&ldo;年龄&rdo;。早在地球海洋中出现生命以前,它就已经被安置在高山之上了。
当我们的世界只有现有年龄的一半时,外星来客从群星之间出发,掠过我们的太阳系,途中留下了这个标志,然后继续上路。在人类破坏它之前,这台机器一直在履行建造者赋予它的使命。至于使命是什么,我就只能猜测了。
在银河系中,有近千亿颗恒星绕着它们的轨道旋转。很久很久以前,在其他太阳周边的世界里,一定会有某个种族异军突起并一举超越我们现已达到的智慧高度。想一想这样的文明,他们的存在可以一直追溯到创世记的余晖未曾消逝之时,他们是宇宙的主人。那时的宇宙尚还年轻,其他生命也仅仅在一两颗星球上出现。他们会有多么孤独,我们难以想象。这些孤独的神祇跨过无限的时空,却找不到任何种族分担他们的寂寞。
他们一定搜遍了无数星团,正如我们寻遍了各大行星。星球到处都是,可它们要么空空如也,要么充斥着毫无理性的爬虫。就连我们的地球,巨大的火山口仍在喷出滚滚浓烟,天空中烟云密布。这时,黎明的众神乘坐第一艘飞船,越过冥王星外围的宇宙深渊。它飞过冰封的外部行星,知道那里不可能出现生命的痕迹。它在内部行星之间停下休整,让太阳的火焰温暖自己,等待着再次踏上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