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阵仗,我心里暗想,看楼下兵丁的服色倒是有些像京城内城守卫,这几天每天城里城外转悠,看得多了,好歹有些印象。能动用守城的军兵的人来头定是不小,就我的有限的历史知识,掌管北京城的防卫工作虽说官职不算高,但那可是属于皇帝直辖,这个位置通常都是皇亲国戚深受皇帝信任之人才有机会的。只可惜我知道的仅止于此。
心知他们要找的人不是我,我自然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不管是谁看了不是要找的人,总是会放过我。
楼下的大堂里满是人,火把烤得人直冒汗,很多住店的客人都被赶到楼下,人声嘈杂,客人大都十分不满,不时还有儿童哭闹的声音,任谁大晚上睡得正香被人敲起来心情都不会很好,有几个人还同官兵争执起来,当然那些士兵更胜一筹,凶神恶煞般将手中的武器在这些老百姓眼前晃了两晃,抱怨的声音立刻小了许多,小孩子也躲进大人的身后或是怀里。
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边坐着一个男人,年纪不是很大,脸上光滑无比,连根胡子都没有。身上一袭浅色的绸袍,翘着二郎腿,左手手上端着杯茶,右手不停地滑茶杯盖子,右手大拇指上那个莹绿的翡翠扳指分外抢眼。他身侧的侍卫殷勤地站在一旁询问要不要添茶。
查大人走在当先,到男子身前打千道:“公公,您看是不是这人。”说着一挥手一个兵卒就把我推到他跟前。公公,原来是太监。能有太监伺候的怎么着也得是皇子贝勒亲王郡王什么的,看来最近走失人口的不止四贝勒一家。我的行为也不是个案,还好不是找我的。
那个公公斜眯着瞟了我一眼。“呦!这个倒是有些意思,只是啊——不是!”查大人立刻便一脸的失望,押我的兵丁听说我不是要找的人,二话没说,从我身后重重地一推就把我正式淘汰出局,丫的,还挺使劲,我撞到一边的一个女子身上。那兵丁推得突然,我自然撞得也突然。那女子见我扑向她,有些惊慌,我却是收不住身子,只好伸开双臂与她抱了个满怀,只是这一抱之下把我吓了一跳。
关键是这感觉,怎么硬邦邦的?现在是夏天,穿得不是很多,女子的身体大多都是比较柔软,尤其是那种肉肉的感觉绝对是和男人不同的。我就算是瘦弱的了,加上身体的年龄小还没发育好可是就是这样,胸前也绝对不是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是。我觉得这人是男人。我收回搂她的手,趁机又在他胸前摸了一把,又瞄了一眼她在高高的衣领下遮掩的脖子。虽说缝隙很小却也足够我确定,那脖子上吞咽间滑动的不是喉结又是什么?这家伙是雄性。呃。我不无尴尬的收了手,冲她。不对,应该是冲他嘿嘿一笑,“姑娘对不起了。”
“不打紧,公子没事吧?”耳边柔柔的声音响起,单单听这声音绝对是会以为是个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而且这长相,的确没的说,只要是形容女人美貌的词用在这厮身上都十分贴切,可惜啊,是个男的,呃,我刚才竟然抱了个男的,还摸了人家胸部。还好是个美人,没事好好的扮女人,还让不让女人活了?我觉得自己已经很不错了,就这身皮囊而言也算得上容貌出众,但是和这个人对视还是让我有点儿自惭形秽。
“灵芝你没事吧?”他身后的一个男人扶住他,十分关切的样子,还顺便瞪了我一眼,好像是我侵犯了谁似的。我怎么了?不就是抱了一下,摸了一把,至于吗?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抱了男扮女装的男人,算起来还是我比较吃亏。这两个男人这么亲密,不会是gay吧?我眼睛向他身后的男子看去竟然是吃晚饭时坐在我邻桌的那个青年男子,清代多有富贵人家的子弟好男风,看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大堂里被火把薰得热气腾腾,不停有飞蛾向火把撞去,当然是有去无回,瞬间化灰。士兵在楼上楼下都搜了一遍,所有的住店客人都被赶到大堂和楼梯上,另两队士兵也分别带来他们搜到的嫌疑犯给那个公公鉴定,鉴定结果都不是要找的人。不过从我和几个嫌疑犯的外表来看,他们要找的这个男人应该长得非常俊俏。
“公公您看这店里的人都在这里了。”查大人哈着腰讨好地向公公汇报。
“就这些人了?有没有仔细搜啊?”公公显然对这个结果不满意,站起身把所有人都巡视了一遍,自言自语道:“没错儿啊,明明就是这家店,怎么就缺那个人呢?”公公回头对紧跟在他身后的查大人吩咐道:“再把房间各个角落都搜一遍,库房厨房茅厕马棚也不要放过。”
“是,下官遵命。”查大人领了命又指挥士兵搜查客栈,这次比刚才更加仔细,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筛查了一遍,还是未果。一群官兵撤走后,整个客栈就像被龙卷风袭击过一样,凌乱不堪。
“各位客官赶快回去歇息吧?大晚上打搅大家休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掌柜的道。
民不与官斗,这道理大家还是明白的,都没说什么各自回了房间,只是这被搞得乱七八糟的客栈得好好收拾一番了,掌柜把伙计叫住收拾打扫。
进到房间,陈设简简单单的一间屋子被翻得七零八落,连我们的行李包袱都被打开了,不是找人吗,怎么连包袱都翻?这些人到底是要找人还是要抢东西?。还好银票和贵重之物都分别放在我俩身上,香翠仔细收拣被翻乱的东西,还好没丢什么。这通折腾耽搁了一个多时辰,本来就累了一天,晚上还给闹了这么一出。看来就算明天能过桥,我也要睡饱了再走。我最大的优点就是睡觉不认床。在哪儿都能好眠,脑袋一沾枕头从一还没数到十就睡着了。
只是我自从到了清朝这半年来睡觉总爱做梦。梦里一会儿现代一会儿清朝,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有,而且还添了说梦话的毛病,香翠和四贝勒都听到过,不过还好,做梦一般逻辑比较混乱,梦话更是完全没有逻辑性可言,他们从来没把我的梦话当回事,我自己的秘密也就没有从梦里泄露过。本来出了园子后每日在城中游玩心情大好。睡觉安稳了许多,但今夜一通折腾后又梦境连连,刚才那个公公变成了苏培盛,阴阳怪气的冲我笑,要把我送回去交给四贝勒处置。我只能发了疯似的向前跑,跑到河边,洪水快要漫过堤岸,河流湍急无处躲藏,这时四贝勒也追上来。手里举着马鞭向我头上抽过来……
“啊!”我尖叫着坐起身。
香翠也被我惊醒,不无担忧的道:“小姐您又做噩梦了?”香翠下床点上油灯。
我不说话只是点点头抱着被子发愣,我心里慌慌的,总觉得要被捉回去。当务之急还是要赶快离开北京,明天一早我就去看看,卢沟桥能不能通行了。早过去一日我的心就算是早踏实一日。
从怀里掏出怀表,借着油灯昏暗的亮光看去。刚刚五点,窗外依稀开始泛白。这么早,虽然昨天很累,睡得时间也不长但是我却没有丝毫睡意,我坐起来对香翠道:“你再睡一会儿,这会儿城门应该是开了,我去河边看看。”
“小姐,我跟你去。”
我把她摁回枕头上,“不用,我是睡不着了,看你这样子就是还没睡好,多睡会儿,等我回来一起用早饭。”
“我不困了,我要陪着您。”
我笑道:“还怕我丢了你不成,看你眼睛都睁不开,还说不困,好好睡吧,我一会儿就回来。”说话间我我已经穿好衣服提上鞋子,摸摸辫子还挺结实,便稍稍拢拢额前的头发,戴上帽子,对香翠道:“前面的头发都遮住了吗?”
“嗯,都遮住了,看不出来。”香翠应道。
那就好,整理好衣服,我就推开门出去,回身掩上门,只听隔壁的门“呀”的一声也打开,出来的是个女子,一身浅绿色的纱衣,烘托出凹凸有致的窈窕身姿,发如乌云般散开,看那身高完全是当模特的料。我正想着不知长相是否和身材匹配,那女子就转了头,一双含情带雾的水眸就向我这边看过来,只是我们眼睛一对上我就有种被噎住的感觉。是昨天晚上那个男扮女装的男人,很奇怪的感觉,这位竟然媚眼如丝的腻了我一眼,我立刻浑身上下一哆嗦,好好的男人作这副打扮,呃,我可没有歧视变性人的意思,只是知道他是男的有那么一点点别扭,这年头外科手术也不发达,性别错位的人也只能这般打扮聊以自慰,一副男子的躯体里住着一个女性的灵魂,想必每天也很痛苦吧?我看这这样一个美人实在是很替他难过。
我冲他点点头,给他一个清朗的笑容,他倒是被我的笑容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一低头收了眼神,对我福了福,然后施施然从我身旁飘过,快步下了楼。想来小爷我长得也不赖,玉树临风,把人家都看得脸红了,不错啊。
我提步下了楼,大堂里的伙计打着呵欠,正在卸门板,见我下楼忙迎过来道:“爷是要用早饭吗?”
我没停步,一摆手道:“现在不用,我出去溜达溜达。”
宛平城不大,这时并不叫宛平城而叫拱北城,是守卫北京城西南的军事重镇,俨然就是一座军营,并没有多少百姓人家,城里有几处客栈酒店,到处都晃着兵士的身影。从西面的威严门出去,沿河倒是城外商户百姓民居不少。河水很宽,水流很急,有几处地处低洼地带的民居被淹,但大部分民宅都很安全。天一亮就有三三两两的农民扛着农具下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