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珠走出窨子解手,回来把锭子踢弯了,走到姚二嫂跟前叫她给直锭子,在大家说笑的间隙,说:&ldo;俺也给大家破个迷儿吧,一个软,一个硬,一个掰着一弄。你们猜这是干什么?&rdo;
哈哈哈!刘二巧笑得最响,说:&ldo;大珠,你回家问问左拐子不就知道了!&rdo;
大珠红着胖胖的大脸说:&ldo;你净瞎猜,不往好事上想,俺说的是系扣。&rdo;
妇女们正在谈笑的兴头上,姚振才擓着一篮子搓好的绩子给他闺女姚联春送来了。一鸟入林众鸟压音,他刚把腿伸进窨子口,就好似熊熊烈火上猛浇一盆凉水,顿时火灭烟消。大家知道他是姚家的族长,至高无上的长辈到了,这种场合不会久留。很灵验,姚振才把篮子递给闺女一句话没说就爬上梯子走了。
哗!滚开的油锅里撒了一把盐,窨子里顷刻间炸了窝,哈哈!嘻嘻!又翻了天。姚六成左胳膊掇着鹰。刘二巧眼尖,喊道:&ldo;六成来了,叫他接着讲《施公案》。&rdo;姚六成把鹰放在架子上,说:&ldo;夜格黑喽讲到哪儿了?&rdo;大家提醒他讲到黄九龄找爹,姚六成咳嗽几声,说:&ldo;话说黄天霸见一小将站在面前……&rdo;
姚联官趁大伙聚精会神地听姚六成说书,悄悄地钻进窨子坐在梯子上,在昏暗的灯光下寻找着孔庆美,发现她在最里边的旮旯里,无法接近,又怕坐的时间长喽被娘们儿们瞅见拿他取乐,只呆了一屁屎的工夫就上去走了。
姚联官走到孔照年大门口,迟疑一下,心想孔庆美夜晚纺完棉花一定从这里回家,闪身躲到街南麦秸垛后边。
入冬以来,孔照年在墙根刮了些盐土,在麦秸垛后边垒了个盐淋子,将刮来的盐土铺在淋子上踩结实,上边浇水,水渗透盐土滴在缸里,发出叮咚叮咚清脆的声响。姚联官躲在麦秸垛与淋子之间,心提到嗓子眼上,砰砰跳,等待着孔庆美的出现。心想:&ldo;叔叔把和张庄传书的日子都定了,今晚劫住孔庆美必须叫她明确表态,如果她答应,咱赶明就托姚二嫂去说媒,如果不答应,不答应怎么办?就此罢休?不能,叫俺白给她薅草,白给她家干活,太便宜她了,她若真的拒绝,俺就……反正她哥不在家,她爷爷那胆小鬼能把俺咋的?她娘一个女人家更好对付。&rdo;
张妮自从儿子参加担架队走后,终日以泪洗面,每时每刻都把心悬在半空中,精神恍惚夜不成眠,身子消瘦了许多,接二连三犯了几次癫痫,干不下活去。这日,吃罢黑喽饭,孔庆美去窨子里纺棉花,张妮独自一人在家,没有点灯,摸黑儿躺在炕上,白天叫二气给扎了针,身体非常倦怠,院里的鸡窝忘记堵,迷迷瞪瞪进入了梦乡。
一只黄鼠狼拖着又粗又长的尾巴,贼眉鼠眼地偷偷从孔照年大门下边的缝隙里溜进院,凭着灵敏的嗅觉,敏捷地钻进鸡窝里,熟睡在窝口的黑花母鸡成了黄鼠狼及手可得的扑捉对象,猛然一口叼住黑花母鸡的脖子,一声未叫出便被拖出鸡窝,又从大门底下拖到院外,准备在街南麦秸垛后美餐一顿,又发现有人躲在那里,只好避而远之,携带着美餐佳淆往村外窜去。已成惊弓之鸟的姚联官吓得魂不附体。
阴霾的夜空,星星都闭上了睡眼,村北老榆树上有只猫头鹰,呱呱呱喵叫了几声,给深夜增添了几分恐惧。
窨子里姚六成不在讲《施公案》,坐在梯子上打盹,骚闹声渐渐稀疏下来,孔庆美打了几个哈欠,悄悄地离开窨子。刚走到麦场边,就听得有人小声呼唤自己的名子,惊魂未定,一个黑影向自己扑来,想喊尚未喊出口,被黑影用手紧紧把嘴捂住,说:&ldo;别说话,是俺,快跟俺走,有事商量。&rdo;
孔庆美听出来是姚联官,紧张的情绪稍有松懈,问:&ldo;你有啥事?去哪里?&rdo;
姚联官不答话,拽着孔庆美的一条胳膊,跌跌撞撞跑到自己喂牛的小牛棚内,孔庆美稀里糊涂地跟来,进牛棚觉得处境危险,哆嗦着说:&ldo;联官哥!你叫俺到这来干啥?黑灯瞎火的俺害怕,有啥事快说吧?俺娘在家病着呢?俺得赶紧回家。&rdo;
&ldo;没事,别害怕,俺好久就想和你单独谈谈,没有机会,说说话吧!&rdo;姚联官拉住孔庆美的手。
&ldo;别这样,有话你就快说。&rdo;孔庆美挣脱手。
&ldo;刘二巧给俺说了个媳妇你听说没有?&rdo;
&ldo;没有,好哇,联官哥,恭喜你。&rdo;
&ldo;你知道是谁吗?&rdo;
&ldo;不知道。&rdo;
&ldo;就是二巧她堂妹,是个拐子,咱不喜欢。&rdo;
&ldo;……&rdo;
&ldo;俺心里喜欢个人,你知道是谁吗?&rdo;
&ldo;不知道。&rdo;
&ldo;你猜?&rdo;
&ldo;俺猜不出来。&rdo;
&ldo;是你。&rdo;
&ldo;俺有啥叫你喜欢的?&rdo;
&ldo;俺就喜欢你,你喜欢俺不?&rdo;
孔庆美很单纯,弄不清姚联官说的喜欢是啥含意,急着脱身回家,随便说了一句:&ldo;喜欢呀!你挺好的。&rdo;
姚联官听说孔庆美喜欢自己,顿时忘乎所以,猝不及防把孔庆美抱住,说:&ldo;你嫁给俺吧,做俺的媳妇保证叫你吃好的,穿好的!&rdo;
&ldo;那可不沾,俺还小呢,俺娘不会同意。&rdo;孔庆美极力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