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罗子春充当骑车人,他托大不愿意,还是架不住撺哄,只好平等兼爱,也做了一回骑车人。经过几轮测试,已经近晚饭时间,武伯英吩咐再试验最后一次,就下班吃饭。最后的试验地点,放到了崇廉路和北新街十字,罗子春骑车从蒋公馆门口出发,刚拐上北新街就把他放倒,然后拉上汽车沿着北新街往南跑。罗子春在刚才试验过程中下手最狠,等他骑车走后,几个小兄弟预备给他一点报复,武伯英笑着默许了。
但是左等右等,不见罗子春过来,反倒从蒋公馆大门方向,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没错就是枪响,都是听惯了枪声的人,判断不会错。五个等候的人,几乎同时拔枪,冲出了十字拐角,沿着崇廉路急急朝东奔跑,不知那边发生了什么。武伯英年长体力不如年轻的,又手脚不便,跑了一小段,就落在了四个军棍后面。
武伯英快步走到蒋公馆大门口,已经是剑拔弩张的态势,手下们和蒋府警卫双方枪口互相对着,千钧一发。罗子春人还在自行车座上,左腿着地,左手扶把,右手举着手枪,枪口冲天,刚才那声枪就是他放的。三四个蒋府卫兵端着长枪,把枪口都对向了罗子春。赵庸等四人手枪口都对着卫兵,也有两个卫兵,将长枪口掉转对准了他们。自行车前,是辆黑色轿车,四窗玻璃全开,徐亦觉坐在里面有些发愣。武伯英边接近,边把手枪别回腰间。而爱看热闹的人,远远看着这出大戏,胆小的找了躲避遮挡之所,也是禁不住好奇心,探着脖子缩着脑袋观瞧。
蒋公馆大门口舞刀弄枪,这可是头一遭!持枪的人都不敢吭声,喘着粗气,尤为紧张,怕是稍有不对,走火互射。武伯英虽然近前,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吓,不知该怎么劝慰,只好愣愣看着,希望冷却一下众人火气,等不激动时再说话。徐亦觉左右看看,见武伯英来了,苦着脸挤眉弄眼,小心翼翼推开车门,轻轻下了车。
徐亦觉脚沾地后,连连摆手:&ldo;都把枪放下,都把枪放下,有话好说。&rdo;
武伯英也随声道:&ldo;放下,放下,别误会。&rdo;
二人只敢用言语相劝,却不敢走近任何一个人身侧。八九个枪口,又僵持了四五分钟,还是罗子春,先放下了朝空举着的手枪。他这个动作,让大家都紧张了一下,看清动作的结果,才都缓缓放下长枪短枪。
徐亦觉看看武伯英,苦笑着:&ldo;老武,你的人,太生了!&rdo;
武伯英也苦笑:&ldo;都冲动,误会。&rdo;
&ldo;哎呀,咋能在主任门口,弄出这事来!&rdo;徐亦觉把武伯英手下轮番看了一遍,&ldo;太生了,不算半熟子,都是七生子。&rdo;
武伯英把卫兵们也看了一遍,语气里满是愧疚,语意却是分辩:&ldo;老徐,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不能把一百个板子,全打在我身上。&rdo;
&ldo;我是亲眼见的,你还说这。&rdo;徐亦觉气笑交加,指指正在收枪撑自行车的罗子春,&ldo;我的车拐弯要进来,他的自行车过来了,直接撞我车上了。我还没弄清楚,他就把枪拔出来,威胁我让开。警卫一见枪,立马警戒,鸣枪警告。&rdo;
罗子春龇牙笑着致歉:&ldo;徐科长,我真是没认出来是你。&rdo;
&ldo;我都认出你来了,你个罗子春,没认出我。这天哪有点黑气气,啥你看不清楚,你是故意的!&rdo;
武伯英给手下打圆场:&ldo;外头看里头,没里头看外头看得清。&rdo;
&ldo;认不清人你认车么,朝前开门的轿车有几个,再说西安城,有车开的有几个?&rdo;徐亦觉声音带点颤抖,双手摊开当啷啷掸着,&ldo;你看,这要是开了火,我他妈的就死在车里了。公馆门口的警卫,有射杀任何人的权力,你不要命了!&rdo;
徐亦觉说着还不解气,张手打了走近的罗子春一个小耳光,力道很轻。刚才七成生的罗子春已经全熟,不以为意,只是傻笑,为冒失后悔。
武伯英解释:&ldo;我们在重现情景,想找点线索。&rdo;
徐亦觉转头看他:&ldo;我早都知道你们在干啥,是主任好涵养,没收拾你。任你带着这帮碎崽娃子,做买卖过家家。你还原现场,还到这里来了?主任不说你,我倒要问你,是啥意思?你看,弄假差点就成了真。&rdo;
徐亦觉本来就不要回答,武伯英本来就没想回答,听他弄假成真那个词,一语双关,只是笑着。
&ldo;你们走吧,不就是想要知名度么,这下全西安城都知道破反专署了。&rdo;徐亦觉厌烦地摆着手,重新坐回车内,隔着打开的车窗狠狠指了指罗子春,&ldo;碎崽娃子,以后在西安城可不敢这样,不然会被人打成筛子,你当你大,比你大的人多的是!&rdo;
武伯英听他话说得狠毒绝情,把脸吊下来,摆头给小的们下令。&ldo;走了!&rdo;
徐亦觉走进蒋鼎文书房,他正拿着电话给接线员说话,只好站等。蒋鼎文强压着气愤,却压不住,冲接线员吼上了。&ldo;办公室办公室!办公室没人!给我接他家里!我是西安行营蒋主任!听说过没有!蒋鼎文!&rdo;
这个名字如雷贯耳,接线员赶紧在那边忙活。蒋鼎文转头看看徐亦觉,指指电话撇嘴道:&ldo;葛寿芝。&rdo;
徐亦觉点点头:&ldo;听说您回来了,我赶紧就过来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