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看你穿洋装,你这么穿,也很好看。”他把自己从幻想里拉回来,还差一点,至少不是现在,但卡片上有花香,倒是不妨碍他将那片春天提早一点,送到她面前:“那张卡片,你收到了吗?”
白盈盈没有他那样罗曼蒂克的心思,她看到的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陷阱:“什么卡片?”
狡猾的女人,祁天笑:“你没看到?没关系,我还记得上面写了什么,我可以念给你听……”
“不用了……我听不懂洋文……”手被祁天捏着往他身边拉,近了,一个吻,几乎要落到手背上。
他停下来,从睫毛下抬起一双惊讶的眼:“咦?你没看,怎么知道上面写的是洋文?”
白盈盈的脸红了,红脸皮盖住所有的激流,一出乱戏被人拆穿把戏,对方仍旧站起来,带头为她鼓掌:“呵呵,没看见也好……”祁天牵她的手,把嘴唇的温度烫到上面,“我更想亲口念给你听……”
“I……”
“别说了……”门口人来人往的脚步,没准哪双一停,就是丁烈推开门,“他会看见……”
“他看见了又能怎样!”
祁天的手异常有劲,他的力气有一股鱼死网破的狠意,白盈盈惊讶地看过去,他双风流的眼睛生了锐利的棱角,开刃的刀片似的,把以往恣意的潇洒的根骨都削尖,狠狠刺过来。
“怎么这么凉?”他双手合拢,握她冰凉的手指,哈一口气,再小心的,取暖似的为她搓揉,可嘴上的笑不正经,“让他知道也好,他今天来赴我的约,目的就是想拉拢我,你说我要跟他要你,他会不会把你让给我?”
白盈盈知道他干得出,他敢这么说,摆明了不忌惮丁烈:“你别发疯了。”
“你看我像发疯?”祁天不让她挣脱,又想起让自己不痛快的来,“你当着我的面对他那样好,我都没有说一句。”
白盈盈受不了他这样,一边用无关痛痒模棱两可的语调磋磨她,一边又以那样凶,逼供一样的眼神紧紧盯着她:“祁天……”她开口,声音都是颤的,但她必须要讲出来,不然丁烈就该回来了,“我同你,是我先对不起他。”
“你对不起他?”他的音调扬了扬,脸色没变化,手松了点,只是眉心无意地压下来,不是好预兆,“所以你后悔了?”
“谁能决定自己会遇见谁?”白盈盈从他虚张的掌心里抽出来,上下抱住祁天的手,轻轻用劲抱紧,认下这桩债,“你当为了我,别在这里……”
祁天被触动了,他已经看懂了她无怨无悔的眼神,几乎要分出一点心疼答应她所有的条件,但……
“不在这里就行了?”他真是残忍。
“你想对他做什么?”隔壁间的酒桌上不知闹起什么是非,打碎一只调羹,一个碗,声音大的好像就摔在她的心上。
“真该借你一面镜子。”祁天的指腹抵住她的嘴唇,“你要不想我对他做什么,最好不要对我露出现在的表情。”让我知道,你心里也有他。
白盈盈的目光颤巍巍,聚拢一点湿气,在睫毛上。
百炼钢也怕绕指柔,狠心亦为多情消磨,祁天败下阵,狠狠捏了捏她的手指:“下个月八号,我买了去英国的船票,两张。”
白盈盈瞪大了眼睛,他在同她谈一场交换,开出的条件那么危险,又那么诱人。
两张船票的其中一张,从袖扣精细的刺绣下钻进来,碰着皮肤着陆。
“我等你,到下个月八号。”
丁烈推门进来:“今天真巧,厨房做了汤圆,换换口味,我们也尝点新鲜的。”
八仙桌下,两双手,倏地分开。
丁烈的衣角湿了,黄酒的味道,白盈盈拿手绢给他擦:“怎么弄成这样。”
“还不是隔壁,好像是争女人,酒都扔出来了。”他不介意的掸掸,又觉得溅到了也挺好,要不是溅着,也换不来白盈盈这么体贴地照顾他。
丁烈很受用,但发现祁天看着他,两只眼直勾勾,以为冷落贵客:“好了好了。”他轻推白盈盈的手,“一点点,不碍事的。”
祁天低头倒酒,识趣的回避:“你和嫂子真是好。”
他一定是想到他那位摩登时尚的太太,新女性的风貌,脾气是受过教养的骄纵,以为那是感情里有恃无恐的撒娇,确实可怜,丁烈同情他,又暗自惊讶,怎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放弃喊白盈盈做白小姐,取而代之一句承认身份和所属的嫂子。
祁天的酒,满得几乎溢出杯口:“阿烈和嫂子是怎么认识的?”他放下酒壶,笑吟吟地问。
丁烈也笑着用他仍带着一点粤东倔强的舌头,讲他如何带着刀和手下,讲他在灯柱中望见的仙女:“我是去讨债的。”丁烈一点也不避忌,“钱没要到,人倒丢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