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朗泰尔走到他面前,像挑衅一样挡住他的去路。安灼拉比他还要高一点儿(造物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他连体格都这么完美?),因此他只能抬起眼睛看着他。路过的两个书记员用探寻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抱着资料夹快步走开了。格朗泰尔用脚趾都能想出来他们在聊什么——“那两个家伙又要在这儿吵架了”。
安灼拉慢慢地吸了一口气。“有什么事么?”他平静地问。
好吧。格朗泰尔想,没有愤怒,没有责骂。这真够没劲的。也许他已经对我失望了,认为我烂透了,已经懒得用责骂使我警醒了。
“我晚点再回去。”他耸耸肩,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要去喝一杯。我的电视柜上有外卖菜单,你可以自己解决晚饭。”
安灼拉盯着他,时间长到足以让他发毛。
“我跟你一起去。”他继续用那种平静的声音说。
TBC
下章:安灼拉酒疯(?
第7章
如果在仅仅一周之前,有人告诉格朗泰尔,安灼拉会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他是断然不敢相信的。要是有人告诉他安灼拉会和他坐在一起喝酒,那就更加令人难以置信了。
就在几个小时前,在那场虽然检方几乎大获全胜而格朗泰尔却感觉糟糕不已的庭审之后,他宣布要去酒吧坐坐。安灼拉坚持要跟来,格朗泰尔想不出怎么拒绝,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立场问问为什么。也许他对庭审也感觉很糟糕?既然格朗泰尔因为自己看起来要赢了而心情沮丧,那安灼拉也完全有理由因为自己似乎要输了而闷闷不乐。也许这点体贴他还是能做到的,格朗泰尔想。于是他没多问什么,把安灼拉带去了他以前常常消磨时光的一间酒吧。也许我今晚干脆一醉方休,格朗泰尔想着,或者找个对眼缘的家伙寻欢作乐一场——那我就可以短暂地忘了自己心里那股郁结之情,忘了他是如何一个对年轻姑娘发难的家伙——攻击她的母亲!攻击她的恩人!攻击她的道德!好啊,格朗泰尔,没什么你不能做的。不如就像往常一样,多喝点酒,把这事儿忘了吧。
然而,在吧台旁坐下没半个小时,他就后悔了。他不是因为自己决定来酒吧后悔——而是为了坐在安灼拉旁边(或者说,不反对安灼拉坐在自己旁边)而后悔。安灼拉——安灼拉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他只是坐在那里喝他要的和格朗泰尔一样的酒,就足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然而,这种引人注目全然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安灼拉在引人注目的同时自带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场,几个看上去对他起了兴趣的姑娘刚朝他走了几步,就被他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也许他不喜欢姑娘?可能他喜欢小伙子?格朗泰尔真的看不出来。一般来讲,那些对男人感兴趣的男人,在看着其他男性时常常有那种令人难以忽视的打量眼神——那种眼神只要遇见过,就绝对能认出那是什么。格朗泰尔从前在酒吧里都是这样和他的“同伴”接头的——只要眼神相交,这种辨认方式屡试不爽。然而,安灼拉没有过那种视线。不如说,格朗泰尔还没见过安灼拉对谁有这种视线。也许他对人类就不感兴趣?算了,这跟格朗泰尔也没关系。现在最让他不自在的是他们周围由于安灼拉的存在出现的一个真空圈。安灼拉的左侧和格朗泰尔右侧的吧台高脚凳上一直维持着空空如也的状态,而安灼拉还在持续用他那种仿佛随时准备跳起来大喊“我反对”的眼神把每一个试图坐上这两个位置的人瞪走。
我来喝酒的意义完全被毁灭了,格朗泰尔想。要是安灼拉跟我聊聊天也就罢了,可他一言不发,只顾着喝酒。当然,安灼拉,安灼拉才不屑跟我聊天呢,他想。有什么比这更尴尬了?他拿着他的酒杯站了起来,朝一边靠近舞池的沙发座走去。然而,令他惊讶的是,安灼拉也跟着他站了起来。
“呃。”格朗泰尔看着他,思索着自己说点什么才听起来不像要丢下对方跑路,“我要去那边坐一会儿。那边挺吵的,你……你就留在这儿没事。”
安灼拉看着他。“我跟你一起去。”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样子说。
格朗泰尔愣了愣。“你是不是没听清楚?”他说,稍微倾身靠近了一点安灼拉,“我说,那边有——点——吵——你不会想过去的……”
他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因为安灼拉仿佛突然对“吵”这个字眼产生了反应:他伸手抓住了格朗泰尔的肩膀、朝他靠过来,把嘴巴凑近了他的耳朵。格朗泰尔当下就因为这种突如其来并且前所未有的亲昵愣在了原地。不过,他也没愣住多久。因为下一秒,安灼拉突然张开嘴巴,用一种险些震聋他耳朵的音量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