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瞧着他直摇头,“得——算我没说,你也别急赤白脸的怼我,谁叫我是你兄弟呢。”用胳膊肘推了推他,“诶,做兄弟的两肋插刀,自然在所不辞。要不等回去先帮你瞜瞜卢家的姑娘?”
容若冷着一把脸,心中似有一团焖火,“你毁我不成?”
曹寅眼睛乐出一条缝儿,“那不能够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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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日昳,霁色风和,禽鸟戚戚,草木欣欣,淡淡清风簌簌流动,无声无息拂过海棠一片,远袭近香,不只醉人。皇帝銮辂方在行宫外整待,官道两侧皆已由禁卫扈军封行,百十个龙幡幢盖风鼓铮铮,旌旗络绎飞绾涟漪。
皇帝着一身八宝倭缎云龙纹吉服,外罩一绛色氅袍,款款行至御道中路,两旁亲贵及官员皆跪地送迎。
雪梅泥首伏跪在銮驾前,皇帝眼波脉脉伸着手去接她,“朕洪福齐天,与朕同乘能将养得快些。”
她低着头迟声道了是,恨不得在地上扒出一条缝儿顿时钻进去,众目睽睽之下有多少双眼睛瞧着呢,要不还能怎样呢?行止落了娇怩媚态,便满身是嘴也说不清的,那厢小太监已打起黄澄澄御辇围子,只得涩着一张脸由着皇帝牵着手坐了进去。
八旗禁旅,宝盖龙幡遮天蔽日的前后簇拥着銮驾声势浩荡地离开了行宫,打前开路的是銮仪卫,黄马褂放了几只御鸽,飞奔紫禁城报信去了。
銮驾内瞬间沉静下来,皇帝双手揣着棉捂子,半阖着眼醒觉,倒是心情很难得的悠闲平静。
雪梅坐在一旁只觉得周身冷汗兮兮,天威难测不是白说的,她在皇帝身边侍候从打心眼里的发憷,心里肝儿都颤了,乱糟糟的也想不出皇帝今儿这般举动到底是什么用意?不由地撩起帘,扒着窗缝朝外看,这一瞧不打紧,正撞上容若那一双失魂落魄的眸子,她提起心来左右相顾,发现没人留意才壮着胆子冲他一笑,容若见了那星眸微熹一闪,渐渐铁青的脸上,亦只是莞莞而笑,心中此番酸苦便都攘于星汉云外了。
第37章两处关情
题记:月入窗间伴懊侬,东风画扇为春庸。月高不及垂影瘦,可怜同心葬花溟。莫不道幽情冷,偏是落娇红。月弦光在天,不记分明梦。什刹悲茄瀚海沙,高楼还隔一重帘。
“留神,过了风可不是玩的,风寒才好利索,怎么这样快就忘了?”皇帝半阖着眼和她说话。
雪梅低着头,“回主子,奴才身上刚好,不敢上主子跟前去,没的把病气儿过给主子,自是让车里过过风通通气才好。”
皇帝只管用眼睛逡巡着她,侧头拿起随身的折扇挥了挥,示意要她向里闪闪身。
因雪梅正挡着窗子,后身帘幕上一霎一霎过着寒风,直往人骨头缝儿里钻,她怕漏了底只得兴着脸装傻,“主子,作甚么?大概主子畏寒,奴才这就把窗子阖上。”
“你适才看什么恁么来神?笑来着,朕自打和你相识还从未见过你那样笑呢。”正说着,皇帝挪到了她身旁坐下,回头支棱着折扇挑帘也朝外瞧,单只见着福全神采奕奕的驭马随行,那种气派既富庶又光鲜,王道的很。
雪梅也跟着向后撩撩眼,知道容若讨巧躲了过去,舒心地欹在车围子上,“南海子多是泉源密布,如今开了春,青草枝儿上都冒了绿头茵,这样一路马足奔如电似的,乍一看树木也是隐约有了葱郁之感,御道两旁的鹤、鸭、雁、雉也是朝飞夕落的,奴才正一时感慨着,突见了麋麂成群结队,敢情真是个四不像,为着这个奴才一时着意了些,竟不由得笑了出来。”
一路上曹寅把曷着容若不离寸步,前时看着容若和雪梅那一幕相望对笑着实点眼,他心上便深深警惕着了,皇帝一贯有疑心的毛病,他迄小跟着皇帝能有不知其性情的?索性驱马拉着容若说些闲白儿,放慢了脚程缓缓地随在御驾之后。
雪梅高高举起羊皮水囊,承敬至皇帝面前,“主子口渴了吧,且进些羊奶(奶)子(zī)润润胃。”
皇帝的心比海深,面上看不出什么,只踅身看看她,又瞧瞧她手上的水囊,牵牵唇轻飘飘地落下一句,“朕不爱那膻儿味儿、朕脑仁疼。。。拿去给裕王喝倒得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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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二进的宅院里东次间,太皇太后正拉着皇后赫舍里氏在偌大的黄花梨条炕上弈棋,地上铺着黄地镶金云片狮子滚球栽绒毯,苏麻喇姑躬身侍在皇后身旁正指点江山,“呦,皇后娘娘。上一步棋老祖宗拨花了,您这一步可得想好了走,不如乌龟不出头。。。。。。”
太皇太后掀着眼儿瞧苏麻喇姑,“苏麻啊,观棋不语真君子,你都给皇后支多少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