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高沉做有关范洛一切的梦,梦见占据他全身。然后梦化作现实,他像怕现实化为泡影,对范洛,要得比梦里更狠。他吻住范洛不由探出来的舌头,心里对他说,范洛,我是喜欢你的。范洛没回家的日子仔细数一数,也有两个礼拜了。母亲只打来过一次电话,他没接上,之后母亲的号码就再没出现在他手机中。再次看见母亲是周六和高沉去超市买零食的晚上。夜晚十一点半,街道已经是个寂寞的少年,热闹散场,只有灯光作伴。走出超市后,范洛故意摇晃可乐,让高沉帮他打开。高沉拧开可乐瓶盖,冰冷黏腻的气流便喷涌他整只手。高沉愣了愣。范洛得逞地笑起来,他成功报了高沉之前戏弄他的所有仇。不管是哪个仇,总之被他报复上了。高沉得知范洛这点小心机后,笑出一声,用湿漉黏腻的手去掐范洛的脸。在“行为恶劣”这方面技术上,还没人能比得过他。范洛叫喊:“别过来!”躲闪高沉伸来的魔爪,撒开腿向前跑。“你别跑!范洛!”高沉追上去,和他在这条阒静的街道上打闹。两个青年一前一后追追赶赶的身影,比中学生们还顽皮。跑得很远的范洛,笑着回头看高沉,汗水夹在笑容里面。他的外套垂到臂弯,轻快的脚步打了一个圈,然后,突然静下来。笑容停止,汗水冷却,站在街灯灯光眷顾不到的地方,张大双眼。街灯下直立一个中年女人,垮下两边嘴角,定定凝望他,他们。范洛母亲的脸一向是红润的此刻却如同被霜冻结起来,回了青,又冷又硬。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即便深处黑暗之中,她也能一眼认出来。所以儿子在和一个男人打闹时,身上洋溢的是什么样的情感,她也能感觉得到。她没有叫范洛的名字,像个陌生人,只是发现范洛这个“罪犯”的陌生人。然后她的双眼便紧盯住这个“罪犯”,脸沉到了极点。范洛嘴唇颤抖几下,喊:“妈妈……”高沉追上来,抓住范洛的手臂,笑问:“跑不动了吧?”公交车到站了,范母没有再看他们一眼,走上车阶。范洛眼睁睁看那辆车在他眼前开远,呆得像旁边一棵死去的树。第二天晚上,范洛回到家。两个礼拜没来的地方,突然陌生起来,不比回到那个酒店开心。他是不是该和母亲解释?范洛这样想着。可他也知道,母亲不会听他的解释。不管他说什么,他在母亲的眼里永远是个怪人。他在玄关处脱下鞋子,隐约看见屏风后面,母亲坐在沙发上。“这些日子不回家,就是和那个男人在一起?”范母隔着屏风,将阴沉的脸转过来。范洛走过屏风,站在母亲面前,微低下头。他的沉默是一种承认,一种不敢面对的母亲的愧疚,也可以解释成面临一个困境时的忧愁。只是没有任何悔意。很后悔和高沉在一起,做出那种事,被母亲发现,伤害母亲的心。这些心情,他没有。“你总是那么自私,我要你正常一点,你不肯。你是不是非得这么报复我?”范母声音大起来,拍了一下沙发之后,胸口急剧起伏,开始大喘气。范洛没去看母亲的眼睛,所以看不到她发红的眼眶。“你、你到底能不能正常一点……?我如果昨晚在街上,就和你吵起来,你是不是也要拿刀捅向我的胸口?”母亲狠拍胸脯说。范洛手指颤动,回忆是那把他曾拿在手上的刀,带血利刃掉在地上的声音他还听得见。溅起来的血好像又一次喷到他脸上。当年母亲改嫁,他接受不了,拿刀刺了那个洋人。刀掉在地上时,范洛蹲下痛哭,可母亲还是在懊悔的他身上看见恶魔的身影。虽然只是小伤,但这个举动,已经深深刺伤了一家人的心。母亲说他不正常。他是恐怖的恶魔。母亲不让他跟阿沙玩。每次他靠近阿沙,母亲总会警惕地将阿沙护在身后。她怕他会像当年拿起水果盘里的刀,向洋先生的肩膀刺去那样,将那把刀也刺向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