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钟琪脸上的笑突然凝固了,急忙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别多想。”
年羹尧本是无心之说,未曾想他竟然当了真,解释道:“咱们兄弟俩何时生分到这个地步了,你的为人我最了解,难道还会怕你夺了我的位吗?”
岳钟琪皱眉:“今时不同往日,你是抚远大将军,我是你的属下,有些事,不是信与不信,是由得与由不得。”
“你说得对,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世上的人总是多心的,你我尚且如此,何况是君臣。”年羹尧苦笑。
“君臣?”岳钟琪似乎明白了年羹尧近日来的郁郁寡欢。
“双峰,不是我有心挑拨,只是古往今来,功高盖主,难免会惹君王忌惮,最后只能是身首异处。事已至此,你不如学范蠡,急流勇退,也许可以躲过一劫。”岳钟琪走到年羹尧面前,直直地望着他。
年羹尧知道他说的不无道理,曾几何时,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些。
可胤禛说过,他不会伤害他,千秋万世,都要保护他。
他信他。
年羹尧看着岳钟琪担忧的脸,还是笑道:“我不会走的,他答应过我,与我是千古君臣,会护我周全。”
岳钟琪激动起来:“你别傻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根本就不了解。你看看八爷他们的下场,亲兄弟尚且如此,这个人深不可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人生在世,譬如朝露。苦痛挣扎,不过是庸人自扰。若能拥有一刹的绚烂与幸福,为他死,值得。”自从相识以来,这是岳钟琪第一次在年羹尧的脸上,看到如孩童般纯净的笑容。
“罢了,你要死,谁拦得住你。”岳钟琪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不是生气,他只是心痛,为了年羹尧,也为了他自己。
至此以后,一连好几日,岳钟琪就像不认识年羹尧般,见了面简单行礼便匆匆而过,年羹尧想见他,他就百般推辞,有意躲避。
“这小子,搞什么鬼。”年羹尧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岳钟琪,不过想不明白的事他也从来不会去计较。
“将军,将军!”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骚动。
年羹尧外出一看,原来是几个小兵抬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
岳钟琪也闻声而至,见他们几个上气不接下气傻愣愣地站在那里,怒道:“做什么,想偷懒吗!”
为首的小兵忙道:“岳将军冤枉啊,这是皇上御赐给年将军的。”
“御赐?”岳钟琪偷偷望了年羹尧一眼。
年羹尧果然喜出望外,向小兵问:“你可知这里头是什么?”
“我们也不知,不过送东西来的侍卫说年大人一定会喜欢的。”小兵说着动手打开了箱子。
“岂止呢,皇上说了,冰块化了就不新鲜了。那送东西的路上跑死了八匹马,他说要是东西出了差池,皇上得要了他的脑袋。”另一个小兵添油加醋道。
“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周围围了越来越多的人。
箱子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打开。
“荔枝?!”众人异口同声。
这些日子过去了,他竟然还记得。
年羹尧低头笑了。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果然是皇上的宠臣啊。”岳钟琪揶揄道。
年羹尧拿起一颗荔枝,走过去递到岳钟琪嘴边。讪笑道:“你嫉妒啊,请你吃。”
岳钟琪别过头去:“人家一番心意,我怎么好意思分一杯羹。”
年羹尧面上带着几分得意,对岳钟琪道:“你知道吗,在他还不是皇上,我还不是抚远大将军的时候,他曾经答应过我,只要我想吃,他会随时随地将荔枝送到。”
岳钟琪见到年羹尧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倒映着他与胤禛过去的如今的美好。
话到嘴边,他又不忍再说,只是轻声唤了一句“傻子。”
年羹尧全然沉浸于荔枝的香甜,岳钟琪的话怎么也听不真切。
这些日子,年羹尧每日最挂念的便是胤禛回复的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