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人跺脚,咬着嘴唇皱着眉。“好,好,好。”瑾襄投降道,在纸上写下两个极复杂的字,说,“这是我的名字。”
鱼人立刻在纸上写了很多遍。然后她画了两个小人,小人的脚下画了几道弯弯曲曲的线,其中一个小人的头上写着瑾襄,然后她指着另一个小人头顶的空白焦急地看瑾襄。
瑾襄低头,他看明白了,这两个小人是在水边,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谁?
和他一起在水边的人,她是如此着急地想知道那人的名字,那是谁?
那应该是谁?
“啊,是啊……”瑾襄笑了,“这个是你,你的名字……我早就给你想好了名字。你的歌声真好听,只有这两个字配得上。”
他在另一个小人的头上写——仙音。这是他在和媚媛初识那天落水后想到的,不过他从来没有把这两个字说出来过,因为他一直想在媚媛面前保密,人鱼是会唱歌的。现在他想对媚媛来说他压根儿就没有秘密,这个名字真该早说出来才对。媚媛只叫她“鱼”,连国王赐婚的谕旨上也只是“女官鱼”。如今她已发不出声音,才知道这是动听的名字。
鱼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两个字。她又在纸上画出两个小人,其中一个头顶写瑾襄。她在小人脚下画了两道曲线表示水,纸面不够大,她把另一张纸拼在下面继续画。她在水纹下又画了一个小人,旁边照样儿写上仙音。然后她指着画上那还没有名字的小人看瑾襄。
画面上瑾襄和仙音都是用一个圆圈表示头,脸上没有五官。那还没写名字的小人却细心地画出了眼睛,是两个小圆圈中各有一短竖,瑾襄不用看第二眼就知道那是谁。“你是说……王后么?”瑾襄假装不在意地说。
鱼人急忙点头,催促地用指尖点着王后头顶上的空白。
瑾襄笑着摇了摇头,把自己和媚媛并肩站着的画撂到了一边,说:“这样不好。她已经是王后了,你以后可别再这么画了。”
鱼人急忙把那张纸又拿了回来,指着媚媛小人,另一只手在瑾襄的胳膊上用力地拍。
“我知道,我知道。”瑾襄笑着握住她的手,耐心地哄道,“王后打你了,她对你不好,不过别再想了,我们把这些事都忘了罢。”
鱼人又急得跺脚,她在瑾襄的胳膊上打了两下,然后指指画面上的媚媛。瑾襄有些莫名,于是鱼人又打两下,指一指,再打,再指。
“你是说……打王后?”瑾襄狐疑地问。
鱼人眼睛一亮,拼命点头。
瑾襄呆了呆,旋即大笑起来,连连摇手道:“不成不成……绝不成!再怎么样我们也不能去打王后……就算她以前打了你,我现在也不能去打她……”
鱼人气得把笔扔了。
瑾襄还在好笑。他一面笑一面拣起笔,轻轻搂着鱼人的肩,笑道:“你要实在气不过……你就打我好了,别再记恨王后……反正她以后也打不着你了……”
鱼人想了想,又一把抓起了笔继续画小人。
“别……别画了……”瑾襄笑着夺回笔来,“我还是教你写字罢,别再画了……”
鱼人赌气一般抓起了另一支笔,并拍着瑾襄着手,不许他再来抢。正这么争着闹着,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门来,对鱼人结结巴巴地说:“少……少奶奶……王后娘娘派人来,要您立刻进宫去!”
瑾襄吓了一跳,鱼人也吓了一跳。她丢了笔,看自己指间染着墨,急忙抓起纸来擦。擦不干净,她仓皇四顾,又冲到水盆边使劲搓洗。“别洗了别洗了!”瑾襄催道,“快换衣服去罢。”鱼人惊惶地看瑾襄。“没事!没事!”瑾襄连声安慰道,“她不会再打你的,一定。她要再打你,我一定帮你打她!”
鱼人这一去就很久,眼看入夜了还没回来。瑾襄隐隐约约有些担心起来,骑马到了王宫去打听消息。一个小太监出来传话:“娘娘和夫人数日不见,十分想念,有好些话要说,本打算留夫人在宫里住下;娘娘说,大人新婚,本不该这般,如今大人又亲自来迎,就请大人稍待。”
瑾襄等了等,不一会儿轿子就抬出来了。瑾襄忽觉莫名不安,他撩开轿帘,见里面坐着的确实是盛装艳丽的鱼人,这才放下心来。回到将军府,瑾襄要扶鱼人下轿,鱼人没理会他伸过来的手,自己走了下来。她回到屋里端端正正地坐着,看也不看瑾襄一眼,面无表情。“怎么了?”瑾襄小声问,“她真的又打你了?”
鱼人摇摇头,眼睛里一片灰暗,动物似的灰暗。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瑾襄笑了,“过来罢,我再教你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