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盐,她花了两百刀币购买的盐啊。这些刀币,原可以让他父女俩吃一年的。可这一下,全没了。全没了……呜咽了一阵后,玉紫抽噎着,伸袖拭去脸上的泪水。然后,她蹲下来,扣起泥浆,一点点在手心涂匀,然后抹在脸上,脖子上,手脚上。做这些事时,她一边抽噎,一边一句又一句地对自己说道:&ldo;困难只是暂时的。没有过不去的坎。玉紫,只要父亲没病,只要你不生病,就不怕了,不怕了……玉紫,不怕了。&rdo;低低的,一句又一句地自我安慰中,玉紫站了起来。她刚刚站起,身后便是灯火大亮,同时,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ldo;咚咚‐咚&rdo;&ldo;咚咚‐咚&rdo;的鼓声中,一个清亮的齐音暴然一喝,&ldo;吼‐‐&rdo;几百个声音同时应道:&ldo;吼‐‐&rdo;整齐而规律,充满阳刚的&ldo;咚咚&rdo;鼓声中,齐音又起,&ldo;吼!天以日为阳,天以水为阴。我得阳兮,长寿永康!我得阴兮,怀柔怀德。吼!&rdo;&ldo;咚咚&rdo;声中,几百个声音再次应道:&ldo;吼!&rdo;这是一种热烈的,让人心情激荡的乐音。这是一种扯着嗓子,声嘶力竭下喊出来的歌唱。这乐音,这歌唱,竟是一瞬间,便把刚才暴雨引发的寒冷,阴森一扫而净。玉紫转过头去。荒原中,数十个火堆热腾腾的燃烧下,商队里所有的剑客,杂工,仆役,整齐地排成三个纵队,正在那里起舞。每一次鼓声敲响,他们便是右脚在地面重重一踏,双手cao着长剑,朝着前方重重一砍!站在最前面,扯着齐音高歌的,是一个二十一二岁,容长脸型,长相俊秀的青年。这个青年头束高冠,一袭紫色外袍随风飘拂。火光熊熊照在他的脸上,衬得他那白净的肌肤,俊美如玉,衬得他那斜挑的长眉,凛然如刀。在数百个粗糙的剑客中,这个青年,有着贵族才有的清华俊秀。这个青年,玉紫还从来没有见过呢。她朝着他看了一眼,便别开眼去,到人群中搜索起他的父亲来。很快,玉紫便看到了他的父亲,父亲站在队伍最后列,他一边随着鼓声左旋右转,脚步连踢,长剑挥舞,一边朝着玉紫的方向张望。当玉紫向他看去时,老人马上咧嘴一笑,他冲着玉紫挥了挥手。玉紫连忙向父亲跑去。不一会,她便来到了队伍最后列。一来到队伍中,玉紫浑身便是暖洋洋的。因为,整个队伍都被四周燃烧的十几堆大火给包围了。那通红通红的火焰,正灼灼地逼出她一身的湿气。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俊美青年右手拍着剑面,发出一声&ldo;嗡鸣&rdo;地脆响后,他再次高歌,&ldo;天令我生,地令我长,万般病邪,因我德衰而近,因我恐惧而凌。我欲高歌以驱邪,我要剑舞以迎阳。吼‐‐&rdo;&ldo;吼‐‐&rdo;数百个吼声中,那些敲打着大鼓的杂工,也跟着剑客们左右错步而行,前旋后转,腰扭身摆着。玉紫跟在众人身后,一板一眼的模仿着他们的动作。&ldo;咚咚咚&rdo;的鼓声中,玉紫的身上越来越热,越来越热,渐渐的,她可以看到众人身上,白气腾腾而起。玉紫一边舞动,一边瞅向她的父亲,火光下,老人舞得很起劲,玉紫甚至看到,他的额头已有汗水渗出了。这个法子倒是不错,这么运动过后,父亲应该不会生病了。玉紫想到这里,那堵在胸口的郁结惶恐,一下子散了大半。齐鲁边境众人舞得兴起,旋转到火堆旁时,脱下麻布衣,对着焰火呼呼地直甩。越来越多的人脱下了上裳,越来越多的人跟着高歌。这一场驱邪之舞,一直延续了一个时辰。玉紫身上的衣服,早被火堆烘干,然后,再汗湿,再又烘干。当鼓声止息时,众人已跳得疲了,累了,杂工们把火堆移到外围,让大伙可以在烘干的地面上休息一会。玉紫挨着父亲坐下,腾腾的焰火照在她的脸上,身上,红朴朴的,热哄哄的。父亲显然心情大好,他一边开怀而笑,一边与旁边同样来自曾城的剑客们饮着商队提供的热浆。玉紫嘴唇张了几次,想要坦白食盐的事情,可话到了嘴边,又给她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