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清沐阁中的不安宁,普阳阁这边相反得倒像是被整座侯府遗忘了一般静谧。
除去长公主殿下每日差人来给杨安其送炖好的补品之外,亡极竟是从未见过镇南侯的身影。
莫非侯爷真的不关心大儿子的安危,便是连看望他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亡极黯然垂下眸子,默不作声地在心中叹了口气,肩膀却突然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傻小子,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呢?换岗了。”
闻声,亡极一愣,转头朝叼着饼站在他面前的墨宜看去,诧异道:“这么快?”
“快?你都站这儿一动不动俩时辰了,不累吗?”墨宜比他还要纳闷儿,追问道,“我发现在死士营里训练的时候,你一点儿都不积极,怎么到了普阳阁,就变得这么恪尽职守了呢?”
亡极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咳了一声,朝墨宜摆摆手:“你先回去吧,接下来的轮值也是我替你。”
“你这是何苦呢?昨夜分明着了凉,你应当好好待在房里歇息才是。”墨宜不赞同地摇摇头,拒绝了亡极的安排。
墨宜相貌普通,武艺普通,就连脑子都是极为普通的,在得到了成为普阳阁影卫的这份美差后,他每日都过得十分满足,况且还经常受到亡极这个好同僚的照拂,总是能够忙里偷闲地在卧房中补觉。
因此时间一久,他也对两人职责分配的轻重程度感到有些过意不去,总想着让这身形单薄的少年多休养一下。
“无妨,你快去用膳吧,之后便不用过来了,”亡极抬手扯过墨宜口中叼着的饼,从上面撕下一块他没有咬到的地方,叼在自己嘴里,顺手把余下的塞回到墨宜嘴里,含糊着说道,“你好好睡一觉,晚上你帮我轮值两个时辰,这总可以了吧?”
现在不过午时一刻,晚上却是酉时轮值,亡极白日帮他多守四个多时辰,夜里却只要他还两个时辰,属实让人难以坦然接受他的好意。
“你还在长身体呢,”墨宜从怀中掏出一个被油纸层层包着的鸡腿,递给亡极,仍旧不死心地接着劝道,“你该回去歇歇了臭小子。”
“真的不碍事。”亡极笑着用肩膀回撞了他一下,示意墨宜不用担心。
“那好吧,诶对了……”墨宜说服不了他,只能作罢,刚要转身离开,恍然想起亡极昨夜着凉的事情,突然顿住脚步,像是就着这件事想象到了什么别的隐情一样,问亡极道,“我正想问你呢。”
心里装着天大的秘密,导致亡极时常会对别人的问题产生心虚的情绪,此时听见墨宜这样问,他不禁有些局促,清了清嗓子,迟疑着回答道:“……问什么?”
“你昨天晚上从主人卧房中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对劲,那工夫我着急去主人那边儿,就没多问,结果夜里我换岗回来见你还没睡,还偷偷吸鼻子……”
墨宜每多说一个字,就会让亡极的冷汗多渗出一分,眼看着他就要将自己对杨安其的晦涩心情给公之于众了,亡极立马上前一步,想要捂住他的嘴,没想到却被墨宜灵活地躲开,眼中露出更为笃定的目光。
“我是不是猜对了?!主人是不是打你了?!”墨宜大惊失色地捂住嘴巴,脸上的表情尽然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对上亡极朝他投来的莫名其妙的眼神,墨宜惊恐万分地凑了过去,贴着亡极的耳朵小声问道,“不是吧?主人真的打你了?他的脾气一向那么好,你是怎么做到让他把你给打哭了的?”
亡极看傻子一样瞪了他一眼,咽下口中干巴巴的面饼,哑着嗓子道:“主人没打我。”
“那你怎么回事?”
“……我帮主人找到了以前走失的小猫,只是……”亡极轻咬了一下嘴唇,耷拉着脑袋看自己的鞋尖,忍着鼻息间的灼烫呼吸,轻声道,“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主人。”
“当然应该告诉,”墨宜十分兴奋地怂恿他道,“你若是告诉主人,保不准儿他会赏你金银珠宝和美女妻妾呢,我之前在膳堂里听到清沐阁中的兄弟说,世子爷时常会给他们赏钱,让他们趁年轻赶快寻得一位良人,莫要三心二意,好好好你别瞪我,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你手里有讨主人欢心的消息,自然应当告知他的。”
亡极的眼睛亮了亮,很快又黯淡下去:“那只猫变得脏兮兮的,一点都不讨人喜欢了。”
墨宜也犯了难,他明白贵人们都是喜爱干净的性子,就算是以往很喜欢的物件儿,若是沾染了灰尘,再见到都会束之高阁,全无从前的情意。
他叹了口气,拍拍亡极的肩膀,真诚地劝他道:“我觉得咱们主人和别的主子不一样,他性格好,你要是真不放心,就再多了解他一些时日,兴许他不会太在意猫干不干净呢,这期间,你便帮他把小猫养好,洗得干净些,趁他哪天心情不错的时候,直接将猫塞到他被窝里,看他喜不喜欢!谁能拒绝一只软乎乎的小猫呢!”
亡极嘴角微抽:“……你还是快去用膳吧。”
*
日影偏移,淡色的日光透过薄薄窗牗照进卧房的地面上。
“墨宜,你在吗?可否进来帮我磨墨?”
杨安其记得影卫们的轮值时间,这时候守在外面的,应当是四肢发达的墨宜。
虽说不是那个容易脸红的小呆瓜,但好在他的力气比较大,所以倒也没什么可嫌弃的。
“主人,属下在。”
门外应了一声,杨安其听着声音似乎有些不对,刚要开口询问,没想到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竟是亡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