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木户支持东条组阁。消息一传到华府,美国认为这是日本不辞一战最强烈的暗示;对于日华交涉,能够获致协议,已不抱任何希望。不过,华府没有料到,日本发动战争会这么快。 &rdo;木户这个人,我也见过;看上去文质彬彬、书卷气很重,其实是个喜欢弄权的阴谋家。由于他在天皇面前,特殊亲近的地位,可以口衔天宪,操纵一切。东条跟他是有勾结的,托人转达的那番话,目的无非倒阁而已。如果真的由东久迩宫组阁,日美开战,十之八九是可以避免的。&rdo; &rdo;光是军阀,成不了大事,也闯不出大祸,中外都是一样的。&rdo;金雄白不胜感慨地说,&rdo;中日两国搞成今天这种局面,都是因为有好些自以为可以操纵武人的政客主政。&rdo; &rdo;一点不错。&rdo;盛文颐突然问道:&rdo;你对汪先生的看法如何?&rdo;
这话很难回答,因为汪精卫的复杂性格,很难用一两句话形容得恰到好处;沉吟了好一会说:&rdo;汪先生似乎天生是个悲剧性的人物。&rdo; &rdo;你我的看法差不多。有位当代鼎鼎大名的文学家,说汪某确是美男子,如果他是女人,一定倾心而事。我也有同感。凡是跟汪先生接触过的,很少没有不为他的魅力所吸引的;此公真是政界的&rso;尤物&rso;。雄白兄,我这样说汪先生,不大尊重吧?&rdo; &rdo;稍涉不庄,却颇深刻。我倒很欣赏这个&rso;政界尤物&rso;的说法。&rdo;金雄白又说:&rdo;话好像还没有完,请说下去。&rdo; &rdo;皇帝背后骂昏君,关起门来只有我们两个人,说得刻薄一点也不要紧。自古尤物,皆是祸水;汪先生这个政界尤物,亦不例外,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他自己呢,到头来终恐不免红颜薄命之叹!&rdo;
这番议论,初听只觉新颖;多想一想,却有惊心动魄之感,汪精卫果然是祸水,凡是跟他密切合作过的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就以这次自重庆出走来说,一到河内,便送了曾仲鸣的命。如今日本败象已露,抗战的&rdo;最后胜利,必属于我&rdo;这句口号,看起来十之八九可以兑现;到那时国民政府通缉有案的人,恐怕凶多吉少;岂非都是追随汪精卫惹来的&rdo;祸水&rdo;?
这样一想,不由得发生一种好奇心;以盛文颐的深于城府、工于心计,想来对自己的将来,一定想过;不知如何安排?
于是他说:&rdo;盛先生,我姑妄言之,请你姑妄听之;倘或日本失败,你是如何打算?&rdo; &rdo;我何必作什么打算?&rdo;盛文颐答说:&rdo;像我这样,死了还不值吗?&rdo;
金雄白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旷达;一时倒觉得无话可说了。 &rdo;你这话应该去问邵小开;他是早有打算了。听说他家养了共产党在那里。&rdo; &rdo;邵小开&rdo;是指邵式军;他居然会想到跟共产党勾结,这在金雄白是将信将疑的。
正等作进一步追问时,盛文颐换了话题,&rdo;雄白兄,&rdo;他问:&rdo;你跟罗部长的交情很深,是不是?&rdo;
这是指&rdo;司法行政部&rdo;部长罗君强。金雄白跟他早就不但神离,连貌都不合了;但毕竟曾有金兰之交,如果照实而言,会让人讥笑,如此异姓手足!因而含含混混地答说:&rdo;也还不错。&rdo; &rdo;既然交情不错,我有一件小事奉托;舍亲有一件与人争岂不争财的案子,在苏州打第二审的官司,听说对方在法院里用了钱,希望罗部长能查一查。&rdo; &rdo;好!&rdo;金雄白慨然应诺;因为他知道罗君强最喜欢管这种事,有把握可以替盛文颐办到,&rdo;是怎么个案情,请你说一说。&rdo; &rdo;我也不怎么弄得清楚,不过舍亲的理不输,我是知道的。有个节略在这里,请你带了去转交罗部长,一切都明白了。&rdo;
金雄白接过节略,也没有兴趣去看它;第二天到报馆,打电话一问,恰好罗君强已到了上海,随即驱车相访。 &rdo;我也正想邀你来谈谈。&rdo;罗君强说:&rdo;我实在须要一个得力的助手。今天重申前请,你肯不肯屈就?&rdo;
罗君强以前曾约他当&rdo;司法行政部&rdo;的政务次长,金雄白没有接受;如今&rdo;重申前请&rdo;,仍旧无法使他满意。不过正有求于人,不宜一口拒绝。 &rdo;兹事体大,容我考虑以后答复。&rdo; &rdo;什么时候可以考虑好?明天行不行?&rdo;
&ldo;明天晚上好了。&rdo;金雄白急转直下地说:&rdo;今天来有一件事托你。这件事也是司法行政部长份内应办的事;是关于整饬司法风气。我有个节略在这里,你一看就明白了。&rdo;
&ldo;行!你交给我就好了。&rdo;
刚谈到这里,又有人来访,是&rdo;上海地方法院&rdo;院长陈秉钧;他也是金雄白的熟朋友,一起坐亦无妨。
&ldo;部长,我来报告逆伦案的执行情形。&rdo;
听这一说,金雄白更要坐下去了。因为华美药房徐老二弑兄案,就是由他的《平报》所揭发的,这件案子徐家弄巧成拙,到得罗君强一当司法行政部长,他是《老残游记》中&ldo;曹州太守&rdo;‐‐庚子拳匪之乱,罪魁祸首之一的毓贤一流的人物;徐老二就算死定了。
原来初审判的是10年有期徒刑,徐家自然放弃上诉,不道罗君强一上任就用电话指示原承办&rdo;检察官&rdo;以处刑太轻,提起上诉。这个晴天霹雳,震得徐家不知所措;所请的律师亦计无所出,唯有用老法子,让徐老二在庭上死不开口。即令如此&rdo;高院&rdo;仍旧仰承罗君强的鼻息,由10年徒刑,改判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