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打了奶奶电话。好在奶奶一向镇定,什么也没问,只说马上叫车来榕城。对此顾奈深感抱歉,但当时的情况太复杂,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我表哥护短得厉害,有时根本不听道理,我怕……我怕你被欺负……奶奶在的话,起码会让表哥骂得没那么难听……”今天的事纯属意外,纵然纪修是肇事者,但她还是会心疼他挨骂。外婆是受了惊吓,可纪修也受伤了啊……这个傻瓜,被骂几句又伤不了他。感动之余,纪修想起那个站在他病床前忍着没上前掐他脖子的中年胖子,不禁问道:“刚进来看我的男人是你表哥?”怎么基因差别这么大?顾奈点点头,热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病号服洒在他胸前。“纪修你要记得哦,不要惹我表哥,虽然他长得胖乎乎的……很可爱,但骂人可凶了,我们家的孩子都怕他。如果他骂你,你就……你就假装头疼!很疼很疼,疼得要死的那种……只有这样,他才会收声……再不行,我就去找护士姐姐要绷带把你的头缠上,这样表哥就不敢念你了……”今天还没结束,明天还没到来,她已经在这挖空心思帮他渡过难关了。以她这颗三角函数就能把她难倒的草履虫大脑,能在短时间内想出这么多应对之法,真是难为她了。叫人动容。纪修拎着她的腰往上抬了一抬,两人在黑暗中四目相接,鼻尖抵着鼻尖,呼吸交错。顾奈害羞地龟缩在他胸前,又轻又快地啄了一记他的嘴唇,“纪修你不要怕,我会帮你的。”纪修无语,真是……有点输给她了。“顾奈。”他的声音仿佛是天国传来的福音直达天灵盖,打得她一个激灵。“嗯?”“没事。”他摸摸她柔滑的头发,这才找回一点人间的真实,“我只是想叫叫你。”他险些就没法叫她了,这一声,让他意识到了珍贵。顾奈暗数着他的睫毛,声音闷闷的:“纪修?”“嗯。”他紧紧搂着她,轻声应,“我在。”落在腰上的大手干燥且温暖,蜷缩在大雨淋得湿透的身体里的那股寒意,一寸一寸被驱离到体外,一股温流在心室里盘踞,如同猫尾巴在指间缠绕。毛茸茸的,叫人发痒,发酸。“以后你开车都慢慢的好不好?”她盈着泪光,倔强地不肯让它掉落。“妈妈就是因为车祸离开我的,纪修,你不要做让我害怕的事,好不好?不然,我会哭很久的,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也许一辈子,你想在天上替我治眼睛吗?车要慢慢开,你答应我,好不好?”“……好。”她错开视线,将脸埋在他颈间:“你今天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对不起。”“我没欺负真真,真真也没欺负我,我们坐在一起吃了下午茶。你多问我几句,就不会那么着急了,对不对?下次问我好不好?你要试着相信我,相信我说的话,不要什么都自己来确认,那样好累的,我不想你这么累。我不会对你说谎的,我怎么舍得骗你呢?我这么喜欢你啊。还有真真,万一今天你出了什么意外,你想害我和她抱着一块哭吗?”“……不会的。”“那就好。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嘘,她睡着了。”纪修对进门就打开灯的奶奶说。他父亲的秘书后进门,先关掉灯,然后躬背轻声对老人家说:“小修眼睛不是很舒服,医生叮嘱暂时不要让他接触强光。”秘书姓马,此前在律所工作,因为过分仗义执言,替自己惹了不小的麻烦,因缘际会被他父亲收到麾下做事,非常能干。马秘书人很精明,做事周到妥帖,有一点还和纪修很像——特别能熬夜。纪修替父亲做项目那年,马秘书是他的副手。纪修把一屋子的人熬睡,心中刚升起一丝得意,就见马秘书端着咖啡进来问他:“小修你要不睡会儿?剩下这些我来做?”在纪修看来,马秘书就仿佛一个机器人,全年无休,充电即可。父亲身体康复后,纪修回校继续上学,在父亲的授意下,马秘书时常会联系他,也常来榕城出差。总的来说,是个值得纪修信任的人。纪修将酣睡的顾奈用毯子裹好,下床同奶奶到了外间会客室说话。一番交谈后,他沉吟片刻。他没料到,奶奶已经和顾奈外婆打过照面了。奶奶心疼地摸摸他苍白的脸,安慰他:“你别担心,我看那老大姐不是个糊涂的,这事错不在你,她没说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