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阳的质问落下后,现场一时陷入寂静之中,胡周拍着扇子,瞪着眼仿佛将要说些什么的样子,最终却无话可说。
李平阳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随即摆摆手:“你看,民女已经足够给你们宽裕了。您说宋主簿是涉案人,故而其证词不可信,我可是一句也没有反驳,刚刚那些什么在地上打滚,往前爬、装晕之类的事情我可都没反驳。但这最重要的一件事,为什么县丞会胸口中间躺在地上,这个先生都无法解释,这推理难不成还不算漏洞百出吗?”
“你!”
“至于那些‘菜人’,什么告发,都只是揣测动机,不免牵强附会。难不成我今日在这里说一句‘我要杀了你呀’,明日你自己掉水坑里淹死了还要怪罪我吗?”
李平阳不由得连连摇头,笔出三根手指:“三日,整整三日,县令手下这么多能人异士,连一个基本的推理也想不出来,弄到最后还要用‘约莫是’‘或可能’这样的字眼。我看也不用多说什么了,都不能自圆其说的胡话囫囵再多也只是徒劳,还是少说几句吧。”
胡周着急着就要走上前:“你这妇人!”
倒是卫虎在旁边略微提高了声音:“如此牙尖嘴利,相比夫人已经有了答案?”
“这是自然。”
“呵,那就请夫人为在场诸位说明,案发当天夫人以为的经过吧。”
李平阳瞟了他一眼,这卫虎她早就已经得罪透了,眼下是半点不带怵的。转头对着堂上的张峒道行了个万福礼:“既然县令这样说了,民女献丑了。”
张峒道对她小幅度点点头,伸手示意:“夫人请讲。”
“因为这个案情较为复杂,我们应该从这一天的午后开始讲起——卫县令,您的马车究竟是几时到的高府,可否对在场诸位明说?”
卫虎不说话,李平阳只是看了他一会儿,也不着急:“不说不要紧,我们还真的找到了证据——乌江县城外有一户老人那日恰好办寿宴,他们眼瞧着县令老爷您的马车过去的,因为是外面弄了大几桌的流水席,所以起码有上百人看到您的马车经过。从那个筵席到乌江县城门是一眼看得到的距离,也就是说那日午时,您的马车已经出现在城门外面,那您应该不至于过了子时才到达县丞府中吧?”
“您提早到达高府,但是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从未时到子时的这一段时间您都是在高府度过的,那时候您在做什么呢?难不成在偷偷准备给高县丞的惊喜吗?”
李平阳话语中透着戏谑,他定然地望向卫虎。
张峒道在堂上朝卫虎的方向歪了歪身子,语气柔软不少:“卫县令,可是确有此事?”
卫虎这才仿佛大梦初醒似的,抬手对张峒道一拜:“张大人明察,下官的确中午时分就已经到了高家,但是这只是为了一些私事,故而未曾言明。”
李平阳听他总算承认了这一层,脸上笑容都恶劣了不少,人俯下身凑着就过去了,仿佛野狗闻着肉似的:“卫县令,什么私事要瞒这么久啊?”
卫虎不答,只是重复一遍:“只是私事,与此案并无关系。因为稍有些不光彩,下官一时糊涂才稍作隐瞒。”
张峒道看着李平阳脸上那越发病态的笑意,随即干咳一声:“县令既然说是私事,那便容后再议吧?夫人,你只管说与案子想干的事情便好。”
李平阳也是见好就收,转头退后了两步:“既然张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先绕过县令非要提早去办的‘私事’,来聊一聊这封威胁信。”说着,李平阳从袖口里掏了掏,掏出一张纸,递给台上的张峒道:“张大人,这封信是在县丞书房中找到的,纸张较新,看模样应该正是县令那天带给县丞的,不错吧?”
卫虎有些急了,不自觉站起身质问:“你怎么能拿到书房里的东西?”
李平阳转头看着他,神色漠然:“大家都是查案,我怎么不能拿到书房里面的东西?”旋即嗤笑一声,“那门口俩石头似的守卫该不是拿来防我的吧?哟,我还以为那俩官爷站着当摆设呢,就从墙头进去了。”
李平阳说着,把念空身上的事情推了个干净。张峒道没太在意斗嘴的事情,只是把过目了的威胁信递给身边的陆载:“陆先生,把这封信也记录下来——卫县令,这封信可如夫人所说,是您带给高县丞的?”
见卫虎有些犹豫,似乎急于解释,张峒道提高了声音:“我们虽然同朝为官,但是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糊弄人,我也不好交差,咱们说了这事情开堂会审,最后案件的记录我可还要送到大理寺的,您别让晚辈为难,是什么便说什么。”
张峒道这话说出口,卫虎有些泄气,低头思考了一会儿,面上不由得露出几分遗憾:“实不相瞒,这封信确实是寄到我这里的。也正是为了快些把信送到高兄手上而不被人发现,下官才会隐瞒自己早早来到高府的事情。”
张峒道指向一旁的信纸“这信上的意思是说,高鹤参与了菜人买卖,故而有人要杀他?此等大事县令为何知而不报?”
“请大人容下官言明,此事确为下官考虑不周。下官拿到这封信之后未曾相信信中所说,但是又怕万一是真的耽误事情,故而早早回到乌江县,想要同高兄问个清楚。案发那日下午,下官想要与高县丞谈论的正是这件事情。当时高兄再三否认,说定然有人诬告,我与他多年相识,自然是相信了他,于是只是将这封信给了他。”
“可是谁能想到,高兄居然背着我在乌江县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真是可叹啊……”
李平阳不由得看向坐在张峒道身侧的高家母子,却见二人虽然眼眶发红,但是不发一言,似乎是有所忌惮一般,只在卫虎声情并茂说起高鹤的罪行之时,那位高夫人才微微侧过头,仿佛不忍看似的扭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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