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们回到原先那所房子里。这儿仍然像从前一样阴暗模糊,连灯光都被黑暗吞噬了。卡拉欢快的声音消失了,她说她得去做功课。罗伯特不用上课。另外那个家伙给他喂饭,这个大块头,他仍然自称罗伯特的儿子。然后又是一次尴尬的厕所之旅,过程更像是警察局的审讯,而不是方便。随后,罗伯特被仁慈地独自留在黑暗里。这些人甚至没有电视。四周一片寂静,只能看到远处昏暗的灯光。
我应该困了。他模糊地记得,在过去的生命中,一个接一个夜幕的降临,还有晚餐后立刻袭来的困意。然后醒来,在陌生的房子间游荡,想要找到自己的家。和莉娜争吵。今晚有点……不一样。他仍然醒着。今晚,他还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或许他离家不远了。卡拉。他没能找到克龙比街上父母的房子,也没能重新看一眼面朝老松树的卧室,还有他在松树上盖的小树屋。卡拉也是那场景中的一部分,但她却出现在了这儿。他坐了很长时间,任凭思绪在脑海里搅动。屋子对面有一盏灯,看上去就像黑暗中的一个旋涡。模模糊糊能看见另外那个家伙靠墙坐着,他在和人谈话,但罗伯特看不到是谁。
罗伯特不去看这个家伙,努力地想着自己的问题。过了一会儿,他想起了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卡拉&iddot;顾在2006年就死了;而且,在那之前,他们之间已经有好几年没说过一句话。
而且,卡拉死的时候已经五十一岁了。
本世纪初,西弗布鲁克曾是个生活方便的地方,也很繁荣。它位于潘德顿基地旁边,是基地附近最大的平民社区。新一代陆战队员就是在这里成长起来……还打了一场新一代的战争。小罗伯特&iddot;顾目睹了那场狂暴战争的尾声。他搬来这里时,中美双方的军官正开始努力建立互信。那是一段痛苦和甜蜜交织的时光。
现在,小镇扩大了,陆战队成了居民中的少数部分。军事生活比以前复杂多了。但在零星战斗的间隙,顾中校感觉西弗布鲁克还是挺适合生养一个女儿的。
&ldo;我仍然认为,让米莉叫他&lso;罗伯特&rso;是不对的。&rdo;
艾丽丝&iddot;顾放下手头的工作,抬起头说道:&ldo;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亲爱的。我们一直都是这么抚养她的。我们是&lso;鲍勃&rso;和&lso;艾丽丝&rso;,不是&lso;爸爸&rso;和&lso;妈妈&rso;或是其他什么流行的叫法。罗伯特就是&lso;罗伯特&rso;,不是&lso;爷爷&rso;。&rdo;艾丽丝&iddot;宫&iddot;顾上校是个矮个子,长着一张圆脸,没什么压力的时候显得很母性。她以第一名的成绩从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毕业。那时候,矮个子、圆脸和母性都是会给职业生涯带来负面影响的生理特征。但到了现在,要不是军队的上层认为她更适合干危险性更大、更有意义的工作,她早当上将军了。这就是她有时会说些怪话的原因。话虽这么说,但这会儿她并不是在发牢骚。一直以来,她都坚持让米莉以称呼朋友的方式来称呼父母。
&ldo;嗨,艾丽丝,我不介意米莉叫我们的名字。总有一天,这个小家伙除了是我们的女儿之外,还可能是我们的同事,甚至是上级。但这种叫法把我的老爸弄糊涂了‐‐&rdo;鲍勃对半躺在轮椅上、瞪着眼睛的老罗伯特伸了伸大拇指,&ldo;想想爸爸今天下午的表现,看看他兴奋的表情。他以为米莉是我的卡拉姑姑,以为自己和卡拉还都是孩子。&rdo;
艾丽丝没有直接回答。她身处的地方还是上午,阳光照耀着她身后的港口。她正在为美国访问雅加达的代表团服务。印度尼西亚正准备加入印–欧联盟,而日本已经是这个起了个怪名字的俱乐部的一员了。有人开玩笑说,这个联盟终将包围全世界。过去,美国和中国都没把这句话当成笑话来对待。但是,世界变了,在新形势下,中国和美国都松了口气,腾出手开始处理真正的问题。
艾丽丝的眼睛扬了扬,算是和某人打了个招呼,随后又对某个人说的笑话附和着笑了几声。她陪着两个趾高气扬的家伙走了几步,用印度尼西亚语、汉语和英语夹杂着交谈了一阵,鲍勃只听得懂英语的部分。然后,她又是一个人了。她稍稍向前探了一下身子,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ldo;听上去真是个好消息!&rdo;她说道,&ldo;你父亲已经多少年没有意识了?现在他突然有了想法,你应该激动才对。从现在开始,他会变得越来越好。你的父亲很快就要康复了。&rdo;
&ldo;……对。&rdo;昨天,他和最后一位家庭护理师说了再见。父亲好转得很快。在他能自由走动之前,医生们希望确保他的骨头再生已经完成‐‐这是他现在还坐着轮椅的唯一原因。
她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头稍稍一歪,&ldo;你担心了?&rdo;
他看了父亲一眼。再过几个星期,巴拉圭行动就要开始。这是一次在文明世界的边缘展开的秘密行动。目前看来,行动的前景还是比较诱人的。&ldo;可能吧。&rdo;
&ldo;尽管交给我们家的小将军吧,别担心。&rdo;她转了个身,冲着他看不见的某个人挥手。&ldo;哎呀。&rdo;她的影像消失了,来了一条短信‐‐
【短信】艾丽丝→鲍勃:
我得走了。我要和马丁内斯部长通话,本地的系统不允许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