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褶皱的五元纸币,色泽因为辗转多人而变得暗沉,边角还被撕裂了一块,被人用透明胶小心翼翼地粘合在一起。
当时晏如把钱攥在手里,脸上没有表情,但心里却以为,他真的再次找到了容身之所,找到了“家”。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短短两年后,他就被这个“家”抛弃。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养父母都在。只是养母看他的眼神不再柔和,养父也是期期艾艾,酝酿着什么话。
“晏如,你也大了,能够独立照顾自己啰。你二姨怀了小弟弟,心情不能着影响,村里那些……你先搬出去住嘛。”
有时候,言语的力量真的比刀子痛。他们最开始以为自己顶得住,可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谁能在日复一日的明讽暗刺中毫不动摇呢?
——
“能推开吗?”晏如在我身后问。
因为我的行动,他身边的空间富余许多,也勉强蜷缩着立起身。
饥肠辘辘之下,我支起发软的手又推。那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行李箱在我的力量下缓慢地后移。
“应该可以。”我一边说一边咬牙坚持,打算一鼓作气把它推开。
可行李箱还没完全挪开,头顶的车座骤然又向下坍塌!
“小心!”晏如下意识一只手扶住头顶,支撑起快要垮塌的车座。
我说:“不行,这几个箱子是支撑我们头顶车座的一部分,如果挪开,车座失去平衡会直接垮下来。”
晏如没有说话。
这种情况,只有……
我回头看他,他的半边脸埋在阴影里,半边脸被外面射进来的阳光照射着。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晒晒太阳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很久之后,晏如坚定地说:“你推,我来顶着。”
我抬眼:“你知不知道头顶上有多少东西,你来支撑……”
很有可能就是被压死在下面。
晏如眼睛都没有眨:“与其空等,不如自救。我先撑着让你出去,你在外面找到支点说不定我也能出来。什么都不做,那就只能干躺着。”
我静默片刻,说:“你就不怕我出去之后不管你,或者你自己撑不住被压死?”
晏如毫不犹豫:“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心里猛地一震,有种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滋味生出来,胸口直发酸。
其实,在发现行李箱是支撑点的时候我就是想让晏如在后面顶着的。我承认我有些自私,但这样的环境下谁不想活呢?
我原以为会费一番功夫才能说服他来顶住头上,没想到他自己却先提了出来。
我忽略心底里的异样,对晏如点点头。晏如跪起身子,用手臂和膝盖着地,背部紧贴我们头顶的车座底。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踢在挡在我们面前的行李箱上。
“嘭!”
行李箱后推一大步,光瞬间倾斜进来,照亮了栖身之地。同时我听到了晏如闷哼的声音。余光里他的手臂在颤颤巍巍地抖,冷汗在额头。
我再起一脚,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一定要开!
“咚”的一声巨响,几个行李箱应声倒地!
我们面前的障碍终于完全被清扫。豁口处的光在我眼里是通往天堂的圣光,我手脚并用地往外面爬去!
这段距离并不远,实际上不足两米,可我却觉得无比漫长。等我爬出去的时候才发现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湿,像完成了一场世界上最刺激的极限运动。
我一秒钟不敢停留,晏如还在下面。我回身捞了一个行李箱过来,把它侧着塞在出口处。可之前是好几个箱子共同受力,它一放进去,我就听到了“咔吱咔吱”的声音。
“晏如,快出来!”我喊道。
晏如回应得艰难,声音颤抖着几乎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不行……完全,压住……”
巨大的重量让他动弹不得。